“咯咯咯，咯咯咯咯……”
吕景然脑子里纷繁复杂的想法突然被一连串诡异的声音打断了，他猛然一个激灵，探头看了看四周——
黑暗的车厢内一片寂静，刚才的“咯咯”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队友熟睡的身影，吕景然扑棱着脑袋，心里想：
我该不会出现幻觉了吧？
他刚转过头，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呢，那“咯咯”声又来了。
这一回的声音更加明显，就像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咀嚼食物一样，吕景然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了对面的陈飞。
陈飞不知道什么时候睁眼了，正躺在椅子上直直地盯着他。他把眼皮撑到了最大，突出的眼球随着吕景然的步伐缓缓转动，张开的嘴像是磨牙一般，发出了诡异的“咯咯”声。
“陈，陈飞，你怎么了？”
吕景然轻声细语地问了一句，实际上他已经汗流浃背了。陈飞上一次睁眼的状态就很不正常，鬼上身一样，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已经完全变成深夜的厉鬼了！
“咯咯，咯咯咯。”
陈飞“咚”一下摔到地上，当着吕景然的面四肢并用地爬起来，像个生锈的机器人一样，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了下一节车厢。
“陈，等等！”
吕景然立马追了上去，然而陈飞的速度明明比他慢，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拉越大，吕景然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黑暗的过道中，连同阴影都被黯淡的月光吞噬了。
“什么情况，这人怎么突然就疯了！”
吕景然停下脚，看向两边空荡荡的座椅，越发谨慎起来。
这节车厢和上一节车厢的布局是一样的，吕景然没有看到祁乐说的那个暖水壶，但周围的温度似乎在渐渐下降，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感受到一丝细微的凉意。
“怎么，要开始闹鬼了吗？”
吕景然站在车厢中间，调动起自己的五官六感，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这次的任务为什么要带上她，她是华国人，还是个女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出现在车厢里，离吕景然有些远，似乎在刻意压低音量。
“她是上面派下来的，比你能干，少说两句废话吧！”
说话这人的声音比上一个人更加低沉，他似乎有些不耐烦，恶劣的态度引起了对方的愤怒。
“我就是看不惯她怎么了，一天到晚不说话，拉着脸给谁看呢！”
吕景然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向了斜前方那两张座椅，隐藏在黑暗中的声音立马变得更加低微：
“嘘，她听到了！”
这之后，两个人诡异的闲聊声再也没有出现过。吕景然走到那两张座椅前，看到了一只放在上面的军用水壶。
他拿起水壶瞧了瞧，水壶带铁的部分生出了点点锈迹，上面的涂漆已经斑驳了，一碰就掉，想来是经历了很长时间岁月的腐蚀。
突然，他耳边又响起了那种奇怪的声音。
“研究员里有个女的，是有点不太方便。”
“之后我们还要爬雪山，没人有精力照顾她，她真的能完成这次任务吗？”
“能不能也没办法，大家都签了协议的，自己的生死自己负责。”
这次的聊天是从不远处的过道中传来的，吕景然听得很清晰，他又往前走了几步，那声音消失了。
“这次的研究员一共二十个人，大家都领到自己的任务了，你，嗯……要不你跟着后勤吧，就不要跟我们上山了。”
“不，我跟着研究队伍走，我必须得到这次混沌的样本。”
吕景然微微一怔，他听到了一个很清冷的女性声音。
清冷，平和，跟那个在穹顶下发疯的人不同，她说话时没有任何感情，简直就像是时衍的翻版！
“可是队里只有你一个女的，我们不想因为你拖延进度。”
“不会的，我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女人的语气很坚定，坚定到有些冷硬。吕景然想，她是在一个由外国人组成的科研队伍中，上个世纪的外国人对华歧视严重，她又是队伍里唯一的女性，处境之艰难几乎无法想象。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你就跟着我们吧，如果后续出现问题，我们会依法追究你的责任。”
“知道了。”
这段聊天是在他刚刚路过的车厢中发生的，吕景然回头一看，晦暗的车窗下似乎有几道人影，一眨眼，影子又消失了。
“你好，那个，我知道这次的任务很难，这是我之前改良过的通讯器，你拿着，如果出现意外，这个通讯器可以自动报警，我，呃，我们会过去救你的。”
这次的声音是在吕景然耳边出现的，黑暗的环境中突然有人在他旁边说话，吕景然一个激灵，差点叫出声来。
“他们是不会救我的，你……”
女人似乎想说什么，停顿片刻后，依然没有说出口。
“谢谢，那我就收下了。”
短短两句话，出现了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气氛。吕景然瞬间想起了自己在VR里看到的那个人，他也是研究员，而且那个研究员嘴里一直喊着某个人的名字。
“火车快到了，大家收拾一下，准备下车吧！”
这一回，整个车厢都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吕景然被杂音包裹，仿佛成了名置身事外的看客——所有人都在忙碌，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只有他站在这儿，静静聆听这段过去的时光。
突然，杂音中出现了一点不和谐的动静。
就像老旧的收音机出现卡顿那样，有一道微小的声音混在其中，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一点微风沿着吕景然的颈边划过，吕景然瞬间扭头，一颗子弹打在了车厢地面上。
那道“咯吱咯吱”的声音更加明显了，吕景然顺着子弹打出的方向回头一看，陈飞正站在两个车厢的连接处，手里拿着一把枪。
“死，死，你们都该死！”
凌厉的枪声回荡在整节车厢中，吕景然立刻滚到座椅后面，利用座椅的夹角进行掩护。
“什么情况，那枪是哪儿来的？还有，这么大动静，隔壁三个人硬是没人听见？”
这不会又是一场幻觉吧。
吕景然指尖已经运起了符咒，陈飞那怪异的脚步声响起，渐渐来到了座椅旁边。
就在这时，吕景然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直接劈在了陈飞那把手枪上。
然而也不知道陈飞这手是怎么长的，他挨了那道闪电以后，硬生生没有松手，再次抬起胳膊，将枪口对准了吕景然。
“亲娘啊，我没死混沌手里，马上就要死同事手里了！”
可惜吕景然他妈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听不见这声祷告。眼看陈飞已经按下了扳机，吕景然瞬间张开一片护盾，同时咬紧牙关，滚到了座位下面。
刺耳的枪声响起，吕景然那片护盾立刻碎成了齑粉，他蹲在地上，将枪口对准下面。
吕景然简直一个头比两个大，他从座位下方滚出来以后，冰冷的子弹立马如影随形地追在后面，射到了地板上。
吕景然反手张开一片黑色的铁网，想将陈飞整个人兜起来。但他变异之后似乎更灵活了，吕景然兜了个空，黑色的锁链从他身边穿过去，砰一下散成了雾气。
“兄弟，咱们有话好说，你到底怎么了，你看我们这一路上都没有抛弃你。”
陈飞根本不听吕景然废话，他在嘈杂的行李声中又开了一枪，吕景然被迫向后撤退，返回了两个车厢连接的中段。
这一段相比前面的车厢略微有些晃动，吕景然听到行李箱拖动时发出的咕噜噜的响声，有个人在他旁边大喊：
“火车要到站了，你们动作快点！”
陈飞顺着响声追到了吕景然面前，他现在几乎已经不像个人了，吕景然看不见他的双眼，只能看到他埋在阴影下的小半张脸，那张脸跟死人一样，完全没有活人该有的血色。
他“啧”了一声，抬指一点，细长的冰凌从他的指尖诞生，唰一下射向了陈飞的四肢。
陈飞面对冰凌的攻击时完全不躲不闪，吕景然怕伤到他，打的位置都很偏，只在表面上划出了几道伤口，然而对方压根不领这个情，他扣动扳机，一枚子弹正好与飞出的冰凌撞在一起——
冰凌碎成了渣，而那枚子弹却改变轨迹，射中了吕景然的肩膀。
吕景然闷哼一声，被子弹的冲击力扯地倒退一步，靠在了火车之间的隔档上。
“兄弟，你这样，可就不仗义了。”
吕景然左肩上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两眼发白，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了。可是当前的危机又顽强地拉扯着他的意志，吕景然甩了甩头，甩下几滴冷汗。
陈飞完全听不懂他的话，他再一次抬起手/枪，打算补最后一刀。
就在这时，吕景然缓缓张开右手，朝陈飞扔了个什么东西。
这一次，他没有使用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一个小小的，胶囊一样的玩意儿划出微小的弧线，掉在了陈飞脚下。
胶囊落地后爆发出极强的震荡波，吞噬了离他最近的两个人。吕景然跪在地上，“噗”一下喷出了血，而陈飞在震荡波爆发的瞬间就像被人当头一棒打在了后脑勺上，微微一顿后，彻底倒在地上不动了。
整个车厢恢复了寂静，那些嘈杂的声音也随着陈飞的昏迷变成了幻觉中的一缕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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