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景然肺里的氧气本就不多，被它这么一掐，彻底喘不上气来了。
他挣扎着去掰脖颈上紧缩的指骨，然而那东西和血肉之躯不同，没有畏惧，没有疼痛，坚硬的指骨就像合在一起的钳子，死死地嵌进了他的皮肉中。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憋死在这儿了！
“你以为你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吗？你觉得这样做大家就会感激你？他们只会觉得理所应当！那些人生活在一无所知的世界里，享受着你用生命换来的和平。假如有一天你没守住，你猜他们是会同情你，还是狠狠地唾弃你？”
这怪物怎么回事，怎么还当起愤青来了！
水下的世界晦暗无比，但这具骷髅眼中却冒出了阴惨惨的光，吕景然所有注意力都在它那双眼睛上，幽暗的鬼火渐渐分散，蔓延到洞穴中的每一个角落。
他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
吕景然一只手抓着苍白的指骨，另一只手往上摸索，探向了那道鬼火的来源——忽然，他爆发出全身的力气，咔一下将怪物的头掰了下来！
穿着潜水服的骸骨受到重创，全身扑簌簌抖个不停。那两只死死掐着他的手松开了，吕景然猛一下呛咳出声，吐出了一串带着氧气的泡泡。
冰冷的水流呼啸着冲进嘴里，填满了他因窒息堵塞的喉咙。吕景然差点被这口水呛死，他立马抓住呼吸器，接替了来自水流的冲击。
这一来一回要了他半条小命，幸好对方的骨头被水泡酥了，要不然他得亲自留下来跟白骨作伴。
头没了的白骨也失去了朝他叫嚣的能力，正在黑暗中四处乱抓。吕景然好笑地看着它，片刻后又笑不出来了。
张哥真的是这么想吗？
他真的觉得这一切是被自己牵累的吗？为什么，就因混沌莫名奇妙地选了他当锚点？
应该……不可能吧。
吕景然在心里安慰自己。
这骷髅刚刚还埋怨自己的奉献不为人所知呢，这不扯淡吗！张哥可是警察，警察的天职就是为人民服务，要是他真有这种想法，就不可能加入封管局。
混沌就是混沌，不通人情世故，还妄想挑拨离间！
吕景然想起刚刚看见的那具和陈含很像的骸骨，一口怒气上冲，哐一脚踢向了眼前的怪物。
水中阻力太大，这一脚没有给它带来实质性伤害，却准确地将它踢到洞壁上，正好给吕景然让了条缝。
吕景然不想再和它纠缠了，他拍打脚蹼，从骸骨身边掠了过去，进而游向下一道缓坡。
他不知道这个水洞到底有几个空间，也不知道水洞的尽头是哪，但有一点是无可厚非的，这水洞一直向下，几乎深到了地幔腹腔中。
不会就这么一路游到地狱里去吧？
吕景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会儿功夫了还有心思瞎想，他苦中作乐地看着周围水流，手电光一扫，扫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回不是一具埋在沙里的骸骨了，而是一条开在洞壁上的，狭窄的岔路。
岔路代表着什么？在普通人眼中，也许只是多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选择，选错了重来就是，但对洞潜的人来说，却是一项关乎生死的抉择。
洞潜不同于旅行，两只脚走在路上，只会顾虑眼前的风景；洞潜是一项“走路”大于“探索”的运动，由于水洞长短不定，为了节省氧气，潜水者需要谨慎选择前行的道路。一旦选错，迷路事小，憋死在里面可就不好玩了。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哪条路才是正确的？
洞壁上生出来的路外表狭窄，里面更是黑漆漆的一团，看不出深浅——当然了，一般岔路也不会让人看出深浅，里头要么是死的，要么会连接到另外一条路上，而且狭窄并不是洞潜的判断依据，没有人规定狭窄之后不能出现“空腔”。
这种时候就得赌他的运气了。
岔路的目的是什么呢？是为了困住他，混沌希望他作出错误的选择，那么看似正确的路反而是陷阱。
一边是他原本的前进方向，而另一边是横生出来的“枝节”，就算没有如今的险境，正常人也会选择相对保险的一方。
可真的是这样吗？
吕景然从来都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正常人往东他往西——也不是偏偏要跟人对着干，只是他想法太多，又乐于实践罢了。
比如现在，他觉得混沌想给他下一个连环套，而自己就是站在套外不知道往哪下脚的跳梁小丑。
混沌了解他吗，了解他多少，知道他一般做怎样的选择吗？
吕景然看着面前这两条路，又有点不确定了。
“如果混沌真了解我，就不会整刚才那套死出，我是个整天和队友打架的人么？开什么玩笑！”
这么一想，还真有几分道理。吕景然大笔一挥，直接选择了左边那条小道。
他带着引导绳，小心翼翼地游进岔路，在越来越窄的空间内左右挪腾，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着实有点不太雅观。
反正也没人看见，雅不雅观随意吧，身为封管局的一颗新星，不该有那么多包袱。
吕景然乐观地游荡在羊肠小道之中，这一次，他没有发现尸骨，心里也跟着轻松了不少——按顺序，下一个就是时初了，吕景然能送走陈含和张奉秋，也能这么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姐姐吗？
他甚至从来没想过时初会死。
“想什么呢，我死了我姐都不可能死，她死了分局也可以解散了。”
虽然每一位封管局成员在进入逻辑空间之前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想象和事实不同，有些人十拿九稳，看见她就知道这次平安无虞，而有些人心里打鼓，在出发前就窥见了自己的命运。
而时初的任务成功率是100%，这样一个惊人的数字，封管局无出其右。
吕景然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游到了一条更窄的缝隙前——这条缝看起来像一只半睁不睁的眼，里面裹着黑漆漆的瞳孔，没有眼白，看不出大小深浅，但直觉告诉吕景然，这是一条只进不出的路。
只进不出，如果吕景然现在回头，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通路，如果他执意从这儿走，万一选错就彻底玩完了。
万一，万一，混沌有千万种方法对付他，而他只要失败一次，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到底该怎么办呢？
吕景然回头看了眼来路——其实他什么都看不见，来路被水流封死，他经过的地方与前方一样黑暗。他就像一只被巨鲸锁定的小鱼，身躯卡在那儿进退维谷。
要不再回去探一探？玩游戏都知道把每条路走一遍呢，现实里这么莽撞干什么？
吕景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退堂鼓在心里敲得山响。他伸手撑在洞壁上，打算给自己来个咸鱼翻身。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卷起一股细流，不偏不倚地拂过他的手背。吕景然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身后。
一条不知从何而来的大鱼吊着两个灯笼似的肿眼泡，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嘴，风驰电掣地冲了过来。
吕景然悚然一惊，手臂登时用力，将他从巨大的阻碍中甩了起来，紧紧贴着最上方的洞壁。
大鱼一口咬在了引导绳上，坚硬的绳索一刀两断，一头牵在吕景然手中，另一头轻飘飘地滑入洞里，随着水流疯狂倒卷，回到了看不见底的深渊中。
这下真的没有机会回头了，他一时欲哭无泪，但一想到这鱼牙口这么好，连绳索都能咬断，咬个他还不够塞牙缝的，又不免悲从中来，眼珠跟着两个大灯笼缓缓移动。
这鱼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不过根据吕景然的了解，它什么品种也不是，多半是混沌自创的。这样一条鱼占据了水洞的全部空间，像只巨型塞子一样堵住了他的去路。
看来这条路真是正确的选择，连鱼都跑出来追杀他了。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吕景然贴着洞壁，缓缓游到了这条大鱼身后。
鱼身太大，鱼就没法灵活地转向，就算是水中霸主也一样。吕景然趁其不备，捡起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狠狠地砸了上去。
水有阻力，石块砸在鱼身上并不疼，反而激起了它的怒意。蓬松的鱼尾如同一个巨大的巴掌，狠狠地扇了过来。吕景然慌忙撤退，然而那尾巴尖却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扫过潜水服，在上面留下了一条狰狞的裂口。
吕景然顿时吃痛，鲜血飘散在冰冷的水流中，荡出了不绝如缕的腥气。
好像有点玩脱了。
可是大鱼不走，他就得接着“玩”。吕景然无法动用符咒——原因无他，这些东西都是纸做的，早在上一个空间里就被大雨浇得湿湿软软，险些报废。吕景然已经意识到水中作战对他的不利，可惜现在想改也来不及了，何况以他三脚猫的功夫，用哪张呢，放出个电流把自己也一块儿电死吗？
还是得多练啊，要是能脱离符纸自行使用符咒就好了。
吕景然被冰冷的水激得浑身哆嗦，手下力道不减，又一次狠狠地砸了上去。大鱼在前方发出了剧烈的咆哮，无数水流逆行倒施，拖着他往来路飞去。
这两天沉迷别人的文，看着别人写的东西，顿感羞愧难当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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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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