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揩掉溅在脸上的血。杰夫站在旁边，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三次集体狩猎，每一次杰夫都要求去，每一次他都会不断引来野兽，克里斯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迅速赶过来救他。
久而久之，他也不指望他能学到什么，每次都一眨眼功夫解决掉野兽，他想，让这家伙活着就行。
他向来不愿意用恶意来揣测别人，但杰夫的失误，刻意得有些明显。
返程路上，他落在人群后面，拦下杰夫。
“杰夫，你怎么回事？”
杰夫低着头，始终不和他对视。
“每次它们一接近，我就控制不住想，诺伊有多么无助，他没有强大的力量。”
“你说是吗？圣子大人”他的音量突然提高，狩猎后还未收起来的武器猛地向克里斯刺去。
克里斯直接用手按住，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把长矛夺过来，武器摩擦过杰夫的手掌，留下红色的一片。
克里斯没有一丝停顿，就把长矛架在他的脖子上，杰夫被抵在树上，动弹不得。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试试自己的能力。”
“试出来了吗，好玩吗？”克里斯盯着他的眼睛，他敢肯定，那里面没有丝毫冒犯圣子的恐惧。
“试过了，差了不少，为什么呢，圣子大人？”
“你从来不在狩猎的时候练习。”，克里斯把长矛又往上了一点。
“圣子大人，明天……”来人看到眼前的场景愣住了。
杰夫扭过头对他笑了笑：“在和圣子大人切磋。”
“你？”那人怀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死死抵在他脖子上的武器，“圣子大人也真是，还跟你较真。”
杰夫的无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谁说不是呢？”杰夫笑得更开了。
克里斯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他松开手，长矛掉落的时候，杰夫精准地避开。
“什么事？”他开始听那人的汇报。
杰夫慢悠悠地捡起长矛，跌跌撞撞走了一小段，等到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步子逐渐恢复正常。
笑话，什么叫不在狩猎的时候试一试，什么叫强大就要付出代价？
这根本解释不了您一个人有碾压众人的实力。
更何况，他的目的可从来不是消灭野兽，就算获得比野兽强悍的力量又有什么用。
他要最好的，最强的。
不然，他想到诺伊，还有那天他脖子上的伤口，利落的一击毙命，没有任何反抗的空间。
他下意识摸摸脖子，克里斯的长矛似乎还留在那里。
他会记住这些疼痛。
简看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移开视线，转了转一直低着的脑袋。
最近信仰的力量好像有点不太够。
圣子做得不太好，她想起刚刚那个愤愤不平的家伙，好像是叫杰夫吧。
不过也可能他做得太好了。
另外一边，克里斯认真地倾听着，微弱的光点汇聚到他的身上。
现在，她还需要确定，这是否能转移。
*
克里斯交代完，没有离开，等人走远了，他抬起头，斟酌着开口：“您有什么吩咐吗？”
简环顾了一下四周，随手指了一棵树：“摘片叶子。”
克里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去，他不懂，但他也不指望神明会向他解释。
所以他拉下一条枝桠，一片叶子顺势落下，他在用手指半路把它夹住。
等他回头，发现简端坐在那里，让他想起他成为她信徒的那一天。
“你愿意成为我的信徒吗？”
“你愿意献上你的信仰吗？”
“是的，我的冕下。”
回答与记忆重合。
代表信仰的光点从叶片中散溢出来，进入简的身体，她感知到强大的力量，很难得地露出一个微笑。
这是克里斯第一次看到神笑。
他对一个微笑可以有很多种解读，作为一个领袖，他总是尽可能地了解别人的心情和想法，可是他从未读懂过神明。
他只能说，但愿神明对他感到满意。
他顺手又拿了一片叶子，学着部落里的那些毛头小子，放在唇边吹起来。
虽然他也不过和他们一样大。
他吹得不算好，时常会有气音泄出，不过勉强还在调子上。
简的坐姿也随意起来，听着克里斯不甚熟练地吹完一整首，才开口：“你们新的娱乐活动？”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不过我吹得可能不怎么样。”
他突然后怕起来，神明会不会觉得他冒犯了她？
“尽快解决好规则的事情吧。”她懒懒地开口。神明不需要进食，但是充盈的力量给了她一种饱腹感。
“是的，冕下。”克里斯很生涩地笑了一下，简可以看到他两颗还没有被磨平的虎牙，像幼兽一样，尖尖的，无害的。
只是简永远无法相信任何一个信徒。
本来人和神的地位就是不平等的，她又怎么会蠢到交予同等的信任？
这才第一年，已经有人开始试探圣子了。
围着篝火高唱女神赞歌的，又能有几分真心实意？
最多十年，她提前宣判了圣子的死亡。
然后，她就得换一个方案，换一个更好的工具。
*
杰夫拉了一个人在角落窃窃私语，克里斯没有管他，径直走进人群。
“明天开始，我不会插手你们的狩猎。”
“猎物也不再平均分配。”他的眼神在杰夫身上停留了片刻。
说完，他转身离开，没有注意到周围过分的安静。
他离开后，人群才逐渐活跃起来，几个相熟的人勾肩搭背，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狩猎，实力，还有一些无伤大雅的笑话。
男男女女，吵吵闹闹。
克里斯就会一个人听着这些噪音，等待它们全部平息，只剩下守夜人变动坐姿时枯草折断的细响。
然后抱着武器睡下，脑子里还要来一遍明天的计划。
偶尔还要应付睡眠作息随心所欲的神明，她可能会在午夜坐上他的窗户，直到身上的金光把他晃醒。
*
简今天没工夫去找克里斯。
恢复了力量就该完善法则了，她打了一个响指，虚空中浮现出字符与金线。
贯通了整个世界的金光却没有照亮任何一片原野。
从部落延伸出来的金线没有一点点光晕，在天空中交错，把夜空割裂成若干碎片。
这样不协调的画面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神明——信徒的力量来源于信徒还是法则本身，如果来自法则本身，那么她的法则是否也可以补充力量？
念头刚出来，那条代表“神明——信徒”法则的细线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好像急于挣脱什么，夜空像破碎的陶瓷碎片一样坠落。
破碎的夜空从四面八方把她包围，纯黑的质地上出现了七彩的光晕，毫无章法地折射出一幅幅颜色错位的回忆。
黄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红色的皮肤，以及她不会认错的，她自己的面部轮廓。
她看见自己在虚空中醒来，手无聊地抓了一把，代表虚空的黑色中出现白色的褶皱。
她或轻或重地抓握着，记录力道与发生的变化。
反应，她用手托举起一边，回应，另一边被团起。
两团布满白色裂纹的黑团被挤压在一起，裂纹越来越大，黑色不断被挤退，最终只剩一团松散的白色。
那团白色逐渐变得松散，幻化成不断扭曲变化的字符，深深地印刻在她的眼球上，过去，现在。
她的法则的雏形。
新神指路人带领她到达新神报道处，接下来的一切都很熟悉，她选择了姓名，接收了必备的知识。
她终于明白，原来“反应——回应”就是“神明——信徒”。
是这样吗，沐浴着金光的五彩小人转过头，和她对视。
颜色渐渐消退，刚刚的声音似乎只是幻听，眼前的小人面容逐渐模糊，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是这样吗？什么时候
——一年前，你诞生时，现在，未来，时间无法定义真正的神明与法则。
——不需要思考，顿悟没有逻辑。
——拥抱真正的法则吧，我的神明。
拖长的尾音留下刺耳的余韵，在她的神识中留下细密的痛感，似乎拉开一个个细小的裂隙，不属于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传入。
——正确的，伟大的，纯粹的。
——真正神明的必由之路。
——满足你的信徒，获得你的力量。
简闭上眼睛，面前的黑影早已经幻化成一个陌生男人的样子，嘴唇一张一合，与她神识里的声音重合。
眼前的记忆不再继续，但后来的事情还在继续上演。
“那就教会他们规则。”她听见自己冰冷的陈述。
什么规则，是正确的法则吗
他们？一群人献上信仰的场面在她脑海里重现。
她的，信徒？那么规则？
幼小的黑豹被人类杀死，人类被黑豹的母亲毙命。
她没有回应祈祷。
因为她拒绝以信徒为中心。
简突然睁开眼，诡异的黑气剧烈地抽搐起来，失去形状，散架成一条线。
两条法则的状态出现了变化，她扯住那半条不安分的金线，重新把她的法则缠上去。
那条黑线逐渐变淡，她在它消散前走到了尽头。
她在窗台上坐下来，克里斯指尖的黑线在变淡。
他嘟囔了一句什么，看起来睡得不太安稳。
金色光点源源不断地流向她，和那条黑线诡异地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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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刚高考结束的学生党，乱七八糟的事比较多，所以更新不太稳定，希望不会被尊贵的读者大人们放弃。
感谢看到这篇文的诸位的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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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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