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是一件耗费精力的大事,字面意思上的开天辟地。
薄盐向来不是个讲究人,在这方面亦然。
吹一口气破开混沌,清气为天,浊气为地,天地间的广阔空间即新世界。
做完这些,薄盐倒头就睡。
再醒来,薄盐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个新生的世界诞生了原始的自我意识。
准确来说,是法则雏形。
薄盐为它取名“天道”。
严格来说,天道并非薄盐的造物,真正的第一造物另有其人。
或者说,另有其石。
那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唯一的特殊之处在于:第一且唯一。
它是这个新世界的第一个实物,第一道意识,第一位原住民。
是薄盐作为创世神的第一个造物。
来源不值一提,仅仅是薄盐创世那一口气吹得猛了些,导致清气过盛,浊气势衰。
清气与浊气的平衡,是世界维系的根本,对新生世界尤其重要。
薄盐懒得再找一块地基,干脆将多余的清气提取出来,揉吧揉吧,团成一团扔到一旁。
由于薄盐耐心有限,再加上手工能力堪忧,最后呈现出来的就是一块表面凹凸不平、奇形怪状的清气团。
落地后,它沾染浊气凝固成实体,最开始没有物种之分。
是薄盐大发慈悲地亲自赐名:“好丑,算了,就叫石头吧”。
亿万年后。
薄盐看着云阶之上,霜雪为发、风雅塑骨的仙人,陷入沉思。
“天道,这不我家小石头吗?”
被创世神点名的天道当然不可能隐身,直白道:“他就是你的生死情劫。”
“哈?”
天道敏锐地躲过了薄盐向虚空伸出的一指,解释道:“他是你与这个世界唯一的羁绊,所以情劫对象别无选择。”
这话说得在理。
要知道,薄盐担着创世神的名头,就真的只是创了世而已。
开天辟地后,新世界的后续发展,几乎全部依靠初生的天道。
原因无他,薄盐懒,并且懒得极其理直气壮。
“我都创世了,凭什么还要养呢?”
于是天道被迫在诞生初期就承担了管理新世界的责任,与之对应的,拿走了一部分世界的权限。
它真的只是不得不拿走一部分。
然而薄盐发现后,非常大方地把剩下的权限也都给了它,甚至允许它创造属于它自己的新造物。
并且薄盐承诺:“我造物的造物,不是我的造物。”
从此,世界有了生命。
“行了,停止翻旧账吧。我这次回来,不是帮你分担了一部分权限嘛,别发牢骚了。”
薄盐挥挥手,抹去空中突兀浮现的旁白,吐槽道:
“好歹是世界法则,成天喋喋咻咻的,一点法则该有的威严都没有。”
天道十分想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回敬给薄盐这位不负责任的创世神。
但为了法则的威严,忍住了。
天道略过这个话题,提醒道:“众妙之门的拜师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是你与柏裳接触的最好机会,你先准备……嗯?”
“哪用那么麻烦?”
只见薄盐自虚空踏出一步,然后旁若无人地穿进了排队检测灵力资质的新弟子队伍,无声无息。
不会有人觉得怪异,也不会有人怀疑她的身份。
所有人都只会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新弟子,认为她理所当然出现在这里。
除了……
天道将目光投向云阶上巍然不动的柏裳。
后者似毫无察觉,仍然端坐着。
只是领口落下些许,漂亮的肩颈线条若隐若现,锁骨之上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翡翠吊坠。
众所周知,柏裳尊者清贵出尘,除礼仪必要外,鲜少佩戴首饰。
且柏裳尊者纯阴之体,命犯寒水,无论烈日寒冬,总着一件厚重的大氅,将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万年如一日。
今日也不知为何,竟松开了系带,只将大氅披在肩上,露出银绸箍着的清瘦腰身,平白添了几分病中西子的韵味。
另一边。
薄盐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测试灵力资质的装置,在心里问天道。
“你说,我若真把我的力量灌进去,它会如何?”
天道无语。
明知故问,除了尸骨无存,难道还能有别的结局吗。
薄盐没等天道回答,就自顾自说道:“我来之前调查过,如果这玩意儿碎了的话,有两个可能。”
“一是天资独绝,二嘛,也是天资独绝。”
“你说,天灵根和废灵根,我选哪个比较好呢?”
依天道对薄盐的了解,只要她以“你说”开头,就说明她迫不及待要搞事情了。
果然。
薄盐学着前面人的样子,将手放在测试用的灵珠上。
陡然间,灵珠发出万丈光芒,几乎将整个会场囊括在内。
趁此期间,薄盐扫视了一圈周围人狂热的视线,邪魅一笑。
“咔嚓”。
珠子碎了。
人们眼里的光,也瞬间熄灭了。
之后薄盐顺从地接受了围上来的长老们的进一步检查,可惜无论如何,她也再没有露出任何一丝灵力迹象。
废灵根,而且是废到极致的极品废灵根。
仿佛检测装置的碎裂,都是因为检测到这么一个绝世废物,不堪受辱。
长老们纷纷失望散去。
周围一道道或鄙夷或怜悯的视线落到薄盐身上。
薄盐对这些陌生的情感照收无误。
果然,由清气和浊气混杂而成的直立动物,比天道好玩太多了,情感的味道尝起来也更丰富。
薄盐封存亿万年的大脑难得出来放了放风,在天道面前堂而皇之地设了屏障,屏蔽天机。
然后开始了一系列阔别已久的思考:
首先,生死情劫,顾名思义,眷侣二人一生一死。创世神是不可能死的,法则不会允许,那死的只能是柏裳。
然而,天道又没说,情劫必须是爱情吧?也没规定生死的定义吧?
更何况,就算目前她唯一的羁绊只有柏裳,对象也只能是他,天道也没说不允许她建立新的羁绊吧?
若是旁的情感积累足够,她或许不需要招惹那个石头。
啧,思考真是件麻烦的事。
于是薄盐又放弃了思考。
在这期间,她驻足原地一动不动,检测装置的碎片还在固执地保留罪证。
一个好心的长老怕她受了打击想不开,便走过来好心劝慰:
“小姑娘,唉,你还是回去吧,修仙界或许……不适合你。但世界上的路,又岂止修仙一条呢。”
善意的甘甜气息勾回了薄盐的魂。
“没事,我也就过来看看,这就走,拜拜了您嘞。”
薄盐摆摆手,毫无留恋地打算离开。
既然有别的解决方法,那就放弃柏裳好了。
至于天道那边,后面再敷衍。
刚从屏蔽状态中脱离的天道:“……”
“且慢。”
一道清冷似弦鸣的声音。
薄盐自顾自走着,根本不觉得这个声音是在叫她。
但很快,连她的肌肉脑子都发觉不对劲了。
薄盐周围的弟子推搡着她回去,催促道:“尊者在叫你呢。”
“谁?”薄盐仍在状况外。
“柏裳。”
声音的主人已来到了她的身后。
薄盐无奈回头,正撞入那双一碧如洗的眸子。
很好看的眼睛,她在心里评价道。
所以薄盐大方给了他一点时间。
反正,这块石头也不可能认出她的真实身份。
然而,柏裳主动叫住了她,却没有后续,只是就这么看着她。
不仅如此,看了一会儿,他还垂下眸子,自觉将姿态放低,像是一座倾颓的玉山。
好在寻常人压根不敢直视柏裳,也就没察觉到他的异样。
而不寻常的神,如薄盐。
要知道,用不解风情来形容薄盐,都得算是夸上天的称赞。
于是薄盐不负众望地问柏裳:“你到底想干嘛?”
周围有意无意围观的弟子们顿感自己在风中凌乱。
一个小弟子小声说道:“这位姐姐,或许……尊者是想收您为徒呢?”
毕竟现在是拜师大典。
薄盐前后联系了一下,觉得这个小弟子说得有理。
于是她重新看向柏裳。
柏裳问道:“你……意下如何?”
没有前言,亦无后语,只抛出这么一句话。
而且这个“你”字,哪怕薄盐都能听出尾音咬得极重,像是在极力掩饰什么。
啧。
薄盐上下打量柏裳,这回的视线与方才大不相同。
良久。
薄盐意味深长地笑着,拍拍柏裳的肩膀,“好啊,只要你不后悔。”
柏裳眼神随着薄盐的手指游走,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无悔。”
由此,师徒关系算是成立了。
简直草率得不像话。
全程围观的天道:“……”
到底为什么把拜师的氛围搞得这么奇怪啊?!
还有,说好的放弃呢?!
薄盐无视天道的唠叨,跟着新拜的小师父回了仙山。
由于拜师过程是天下独一份的草率,众妙之门新弟子标配的服装玉牌宿舍等,她一律没拿到手。
柏裳没有吩咐她做什么,只是带她去了一间独立的庭院。
碧竹葱郁,山杰地灵,云霞织路,清光满溢。
与其说是庭院,不如说是一片圈起来的小天地。
绿色,是薄盐最喜欢的颜色,没有之一。
所以薄盐欣然接受了这个住处,边参观边想着:不愧是我做的小石头,审美也随我。
待柏裳走后,薄盐才舍得把注意力放在喋喋不休的天道身上。
天道无非就是说,让她不要在乎有的没的,尤其是情劫对象的生命。
天道:“攻略他,然后杀了他,就这么简单,我们不是商量好才下界的吗?”
薄盐抬眸。
“你说得对,但是,为什么?”
“什么?”
薄盐说道:“我自长眠苏醒,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你第一次和我说起情劫时,找的由头是要给我解闷。”
“但我作为神明,哪有情劫可言,就算有,也不该是在我创造的世界里渡劫,创世神是独立于世界之外的。”
薄盐凝视着虚空,语气略带无奈,“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再混账,也不至于拿别人的性命找乐子?”
天道反驳道:“柏裳只是石头,算不上‘人’。”
薄盐道:“你说得对,那我的情劫对象为什么不能是你,然后我斩天道呢?”
此话一出,天道久久没有回应。
把天道驳倒后,薄盐打量了一下这间清雅的竹屋,随后迅捷地用上炕的姿势上了竹席,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下。
看这态度,似乎是打算拒绝天道的提议了,也拒绝这莫名其妙的荒唐生死情劫。
但薄盐躺下后,盯着天花板上巧夺天工的莲花灯看了半晌。
良久,她笑着说道:“好啊,我同意攻略,再杀夫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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