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之梁并未在意,只点了点头。
闻辞抓着手机,话梗在喉咙边,消息好像刻在了他脑子里,画面挥之不去。手机被放在空着的凳子上,他开始无聊地摆弄起那一地的残肢叶片。
毫无章法,只是一下一下地折过去,折过来。
“怎么了?”汴之梁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闻辞想要沉默的本能开始滋长,明明心底有疑问,但莫名的情绪就是堵着他的嘴,该死的自尊在这一刻疯狂蔓延。
“没事。”
汴之梁放下手里的玫瑰,转过来看着他,他嘴唇翕动想要开口,却突然从闻辞脸上察觉出什么,他望向一旁的手机,又望望闻辞。
汴之梁脱下手套,抓过手机解锁,点开了微信。
在等待他看消息的这几秒,闻辞生出了八百次想走的心思,他并不确定即将到来的解释究竟是不是自己想听的。
身侧突然笑了声。
紧接着,屏幕就这么举到了他眼前,汴之梁的聊天界面一览无遗,屏幕上是两张图片,和一些专业术语冗杂的文字。
闻辞一边看,汴之梁的声音就伴随着而起:“这我发小,渝井舟,最近应该是忙什么展览呢。”
发来的图片上,是一些手工艺制品,瓶子?又不太像瓶子,还有些奇怪的东西,看不出是何物。
“他是做什么的?”闻辞语气略显停顿。
汴之梁想也不想:“玩泥巴的。”
“?”
“嗯……就是陶艺。”这回,汴之梁正经了说辞。
说着,他又点开了此人的朋友圈,给闻辞滑动着介绍:“他做的应该是观念和环境类型的陶艺,不过和现当代大多数的陶艺家不同,他更偏爱传统元素。”
朋友圈里,入目皆是各式各样的陶艺品,雅致沉静,像有生命般极具灵气,即便是闻辞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出其实力水平。
“我不太懂陶瓷,听说他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挺牛的,不过搜他本名应该找不到。”汴之梁把手机递给闻辞,让他自己翻着看。
闻辞的目光落在一方青绿蓝色的砚台笔架套组上,独特的构色,让他一眼辨别出灵感来自于千里江山图,起先,乍一看,还倒像个艺术装置。
他很新奇,汴之梁竟还有行业如此特殊的朋友。
“你上次回去,没跟朋友叙叙旧?”多少还是带了些试探。
汴之梁蹙了眉,一点抗拒:“谁要跟他那个木头玩。”
“跟个没开灵智的石头似的,成天只会捣鼓他那一堆泥巴,要不是小时候我俩邻居,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朋友。”
好歹是发小,闻辞不清楚,为什么汴之梁提起对方就如此苦大仇深。
“怎么感觉你跟人家有过节似的?”
汴之梁冷笑哼哼了两声,表情冷淡,甩了花瓣:“岂止是有过节。”
“他丫就一神经病。”
“……”就算是损友,应该不至于如此,闻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他脾气太怪,小时候坑朋友,长大了坑师父,上半年定好一展子,国级大展,本来讲好要去,中途反悔,转头去了个私人小展,结果人家不要他……你看发这图片,就是被驳回的作品,还问我‘他不行么’?该!”
闻辞约莫听懂了……大概就是一个被朋友折磨到没脾气的汴之梁,已经不愿再搭理对方的胡闹。
闻辞没继续问,顺手往上翻了翻,瞥见一张合照,照片里,一位装束张扬的男士很显眼,染了头漂亮的橘发,像烧盛的夕阳。
他想象里的陶艺人,大多风雅而气质,艺术家身上的气质在人群里总是很独特,他们身上仿佛有天然磁场,隔绝着外界,而画面里这位,显然大相径庭。
“这是,你朋友?”闻辞指着那个橘毛问。
汴之梁头靠过来,只看了一眼:“不是,后边那个才是他。”
照片后方,坐着一位在工作台上拿刀篆刻的男人,看不清脸,五官很立体。
“可能是他店里的顾客,或者藏品买家。”汴之梁施施然道。
或许是眼球对颜色的敏锐程度,闻辞的视线落在那个橘发男人身上,打量了片刻,忽然,记起什么似的:“他是不是……那个什么青年画家啊。”
名字在闻辞脑里呼之欲出,一番搜寻后,无果:“算了……想不起来了。”
汴之梁本不在意,听到此话,立马关注起这张照片,又看向闻辞:“你认识他?”
“嗯,昨年在成都看过一场画展,里面有块儿专区是他的作品,他本人在现场,是位……很健谈的帅哥。”
帅哥两字,几乎是立马引起了汴之梁的警觉,他随即抽走手机,拿过来,不放过一丝细节地打量。
闻辞不明所以,手还保持着虚握的姿势:“怎么了?”
橘色太显眼,即便是在一批花花绿绿的瓷器里,也显得像尊艺术品,汴之梁淡然地退出来,将手机熄屏,放进了口袋里:“一般吧。”
帅?汴之梁没看出,孔雀两个字倒是看出来了。
闻辞试图解释:“他本人比照片好看很多,镜头会畸变的。”
汴之梁手起手落,目不斜视:“记这么清楚啊。”
“还好,因为他那天也染头发了,是头蓝色的,所以记忆深刻。”
记忆深刻。
还记忆深刻上了。
花被无辜地砸进簸箕,令周围都荡了一下:“哦,原来你喜欢染头发的?”
闻辞不晓得他又是从哪儿得出的结论,但比起这条,他更困惑的是,怎么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点怨气的意思?
“和染头发什么关系?”他坐在矮板凳上,身体往前倾了倾,试图看全汴之梁的脸,“你怎么生气了?”
汴之梁搭着手,看他,脸上只差写上“你说呢”三个大字。
他踢开脚边理完的花,取下手套,思考着故意道:“你说,我要不明天去给自己染个黄的?”
“……”闻辞失语了一瞬,“这醋也吃。”
汴之梁逮着理就发挥,漫不经心转到他面前:“那你刚刚怎么也吃?”
回旋镖打到自己身上,闻辞哑然失声,动了动嘴,找补道:“行,那我们原谅对方了。”
汴之梁摇头,笑:“幼稚。”
“梁哥——”姜水在厨房门口叫道,挥着手招呼两人,“闻老师,快来,刚出炉的鲜花饼!”
“这么快。”闻辞望着面前的花瓣,还以为要将这所有的掰完再做。
汴之梁把周围的东西收了收:“是第一批,让师父先做出来试试水。”
“快点,快点!”姜水捧着一个热乎的饼,烫得左右手轮换不停。
“来了。”
香味勾得满院人纷纷而起,挤在小门边,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在一行人最后方,闻辞的手正被人牵着。
期末,最后一天。
小学期末考仅仅一天,堂惜年考完当天,便马不停蹄坐了当晚的航班飞回家,闻辞并不着急,郭祁也不想回成都,于是顺理成章加入了批改试卷的老师队伍。
在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的时候,妈妈又提起了闻辞的感情问题,而当第二件事说出来后,闻辞发觉原来前一个只是烟雾弹。
“你爸爸他给我打电话,说,希望你今年回成都过年。”
妈妈说完这句,闻辞在电话里陷入了短暂沉默。
“幺儿?”
妈妈很少这样露骨的叫他,她的感情总是藏得很深,每每这样叫,闻辞就知道逃不掉了。
“妈。”他回应。
电话里,妈妈喜悦了一下:“咋个样,要不然,你去看哈他?”
“妈……”这回,闻辞叫得无奈些,“我去了也没用,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我又说不上话,奶奶的性格你也晓得,上前年回去,还闹得不欢而散。”
“可他毕竟是你爸爸。”末了,妈妈这样一句。
这句话好像在一瞬间抽走了闻辞身上所有力气,他烦闷郁结的情绪,像一拳砸在了泡沫上,闻辞靠在教学楼的墙根下,闭上眼,长长地吸了口气,又呼出。
“我不想去。”闻辞坚持道,给出个折中的办法,“等他生日,我会过去看一眼。”
妈妈登时不乐意了:“你这娃儿,咋这么犟呢!”
“好了就这样吧,我还在上班。”闻辞迅速地想要中止这通电话。
“你爸他住院了!”
手指悬在通话按钮,妈妈方才的声音不用扬声器也能听到,闻辞面无表情盯着通话界面,盯着盯着,一下笑了出来。
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根本没有办法。
闻辞垂着头,身影在五层教学楼下,显得稀松渺小,阴沉的天气,连光也没有一点。
通话挂断之前,妈妈又问了他几句过年相亲的事,在闻辞的又一次拒绝后,妈妈失望地铩羽而归,挂断后,他返回微信,妈妈的消息紧随其后弹出来。
很长的语音条,他转了文字,骨碌碌滚出一大段,都是在说他感情的事。
闻辞看了几秒,脑袋很空,眼睛很沉,没有回复,索性关掉手机。他扶住因久坐疼痛的腰,挪步站起身来,抬手按在腰后揉了揉。
连这具身体也要跟他作对。
今日份试卷量已经批完,闻辞看了眼时间,回去正好能赶上饭点,他甫一抬腿,才朝前迈出半步,就见操场那头,远远走过来一个挺拔的男人。
汴之梁手里提着一个盒子,扬着笑,大步朝他而来:“闻老师!”
是非遗那本里的小伙伴,初设里他和梁哥就是很好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1章 Chapter81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