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买通了审查委员,将NT-7的数据篡改成安全范围。三个月后,你父母准备带着证据去法院的路上..."
老人的喉结滚动着,没再说下去。
档案袋里掉出一张泛黄的车票,日期是2008年6月12日,座位号13A——那是父亲最喜欢的靠窗位置。
宁檬突然想起初中时的一个雨夜,季昀冒雨跑来给她送伞,校服外套全湿透了,怀里却揣着个干燥的油纸包,里面是她忘在教室的笔记本。
"你爸妈今晚是不是去市里开会了?"
他当时这么问,眼睛里有她读不懂的忧虑。
现在才明白,那天下午他刚在父亲书房发现了加密文件,里面有她父母的调查报告。
"季昀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想起十年前毕业典礼那天,季昀站在香樟树下,递给她一个包装粗糙的盒子。
"打开看看。"
他的手指在颤抖,指节因为紧张而发白,而她因为他前一晚没接电话而赌气,转身就把盒子扔进了垃圾桶。
后来听同学说,里面是他亲手做的模拟法庭奖杯,底座刻着"给最勇敢的律师",用的是他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黄铜。
"高考结束那天,他在父亲的旧书房发现了加密文件。"
陈默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是七年前的季昀,穿着法学院的校服,在市档案馆的旧报纸库里待了整整一夜。
他面前堆着二十多份过期报纸,右手指关节处有块淤青——那是高考后为了赚学费,在工地搬砖时被钢筋砸的。
"他查到你父母车祸前半小时,有辆可疑货车在盘山公路出现过,刹车痕迹被人为破坏过,现场残留的油漆成分与刘志明名下的运输公司吻合。"
雨声突然变大,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极了当年灵堂里燃放的鞭炮。
宁檬摸到口袋里的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时,纸张边缘的毛边蹭着掌心的伤口。
那串数字"0615"下面,季昀用铅笔淡淡描过一行小字:
"她赢了比赛那天,我在后台看了很久,她扎着高马尾,辩词里说'法律应守护每个平凡人的光'。"
旁边画着个歪扭的太阳,是她高中课本上常画的图案。
"他大三时接了第一个食品安全案,"
林教授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叠剪报,用回形针别着的泛黄纸上有季昀的批注,
"替一个因食用问题奶粉住院的孩子维权。对方律师在庭上嘲讽他'乳臭未干',他当庭拿出企业篡改检测报告的证据,整整二十页,每一页都贴着便签,写着'如果NT-7残留量超标1.2倍,肝脏损伤概率增加37%'。"
剪报边角有咖啡渍,和实验报告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宁檬的视线模糊起来,那些被她当作纠缠的偶遇突然有了清晰的脉络。
大二那年她急性阑尾炎住院,同病房的孩子恰好是季昀代理案子的当事人,他每天傍晚都会来送水果,却总在她醒来前离开。
去年她接手的烘焙原料官司,对方律师突然撤诉,原来是季昀连夜找到了他们使用违禁添加剂的证据,却让助理以"匿名举报"的方式提交。
他像个笨拙的守护者,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次次挡开暗箭,自己却浑身伤痕。
"嗡——"
陈默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时映出他手腕上的银手链,链坠是个磨损的天平图案。
"城郊废弃工厂有动静, thermal imaging显示地下仓库有热源反应。"
他放大卫星地图,工厂西侧的冷却塔旁有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旁边标注着"1987年改建时预留"。
宁檬猛地站起身,胸口的U盘硌得生疼,金属棱角隔着衬衫蹭着皮肤,像在刻下某种印记。
她想起季昀公寓里那张放大的工厂平面图,图上用红笔在冷却塔位置画了个圈,旁边写着"父亲最后出现的地方"。
原来他早就查到了刘志明的老巢,却一直没行动,是在等足够的证据,还是在等保护她的万全之策?
"我和你们一起去。"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阅览室里异常清晰,窗外的雷声恰好滚过,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张默推门进来时,带起一阵冷风,他战术背心上的通讯器闪烁着绿光。
这个曾在特种部队服役的男人扫过宁檬的眼神像手术刀般精准:
"林教授说你坚持要参与行动。"
他将一个微型摄像头别在她衣领上,
"频道4,保持静音,画面实时传输。"
摄像头的冷光映出他耳后淡淡的疤痕,那是三年前解救人质时留下的。
越野车在泥泞的路上颠簸,宁檬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枯树,突然想起季昀曾说过,他父亲最喜欢带他来城郊写生。
"那时不知道爸爸是化工专家,只觉得他画的工厂烟囱特别好看,"
他说这话时,阳光正落在他睫毛上,像碎金一样,
"后来才知道,他是在记录污染物排放的烟色。"
工厂的轮廓在雨幕中浮现,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门轴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宏远化工"四个字只剩下"宀元工"。
里面透出惨白的灯光,在雨帘中像一只睁开的眼。
张默打出手势,特警队员如黑色潮水般涌入,战术靴踩在积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宁檬跟在他身后,踩过一个生锈的铁桶,发出的哐当声在空旷的厂区里回荡,惊起几只栖息的蝙蝠。
审讯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惨白的灯光,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
宁檬冲进去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季昀被反绑在铁椅上,白衬衫前襟全是血迹,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顺着下颌滴在地面的积水上,晕开一圈圈暗红。
他抬起头,瞳孔因剧痛而涣散,却在看清她的瞬间骤然收缩,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
"别过来!"
刘志明的声音从阴影里响起,他手里的匕首抵在季昀颈侧,名贵西装的袖口沾着血污,露出的腕表正是去年慈善拍卖会上拍出高价的那款。
"把U盘交出来!还有你父母藏起来的原始录音!"
他的瞳孔异常放大,显然注射了某种药物。
宁檬举起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季明远教授的最后一段录像。
老人穿着病号服,身后是医院的白墙:
"NT-7的改良报告是假的,刘志明买通了七名审查委员,用健康儿童的肝脏做**实验..."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季明远的声音带着血沫:
"宁...宁先生的录音在...在..."
录像戛然而止,屏幕定格在老人伸出的手上,无名指戴着和林教授同款的银戒。
刘志明的手抖了一下,匕首划破季昀颈侧皮肤,渗出一线血珠。
季昀猛地用膝盖撞向他的腹部,同时大喊:
"走!"
宁檬趁机按下录音笔,冲过去解开绳索时,闻到他身上混杂着血腥味和雪松须后水的味道——那是她大二时送他的生日礼物,他竟然一直用着。
"傻瓜..."
季昀的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温热的血滴在她手背上,
"不是让你别来吗?"
他的指尖蹭过她额角的伤口,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珍宝,眼神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恐惧,
"他们还有后手..."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刘志明已经被按在地上,他疯狂挣扎着,西装撕裂处露出后腰的蛇形纹身——和当年在父母车祸现场目击证人描述的一致。
宁檬扶着季昀站起来,他的重量几乎全压在她身上,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后背的伤口。
"季昀,"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雨水从破洞的屋顶滴落,打湿了两人的头发,
"我父母的事..."
"嘘..."
他用指尖轻轻按住她的嘴唇,指腹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
"现在安全了。"
他的视线落在她胸前的U盘上,那里不仅有真相,还有他藏了十年的秘密——笔记本最后一页用隐形墨水写着的话,在紫外线灯照射下会显影:
"宁檬,我从未忘记我们的约定,等一切结束,我带你去看海。"
而此刻,宁檬从他瞳孔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含泪的微笑。
命运的丝线早已在十五年前那场"意外"中缠绕,穿过十年的误解与守护,终于在硝烟散尽的黎明,织成了守护彼此的铠甲。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在季昀沾满血污的脸上,他闭着眼,嘴角却微微上扬,仿佛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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