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指尖挑起宁檬额前的碎发,"盘山公路的弯道,大货车迎面撞上来,车毁人亡,多完美的意外。"
季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宁檬手背上。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浑浊的瞳孔里映出刘志明的脸,嘴唇颤抖着,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词:"卡...车牌...我记..."
"记什么?"刘志明笑眯眯地凑近。
"记下车牌是我的?还是记下车上坐着你亲爱的刘叔叔?"
他突然变脸,抓住季昀的头发狠狠往后扯,"当年你个小毛孩躲在灌木丛里,要不是我买通法医说你受惊吓记忆错乱,你以为能活到今天?"
宁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想起季昀笔记本里被撕掉的那几页,残留的纸边写着"car accident",想起父亲实验室里失踪的研究资料,想起母亲总说刘志明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件猎物...
"你父母的研究数据在你手里吧?"刘志明松开季昀,转向宁檬。
"还有季明远藏起来的原始报告,都交出来。"
季昀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抓住刘志明的手腕狠狠咬下去。
刘志明痛呼一声,甩开他的手,注射器掉在地上,药水溅在季昀颈间,立刻泛起红肿。
"走...宁檬..."季昀的声音微弱却坚定。
"别管我..."
宁檬看着他颈间迅速扩散的红疹,看着他因呼吸困难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十年前的画面突然与此刻重叠——那时他也是这样挡在她身前,被高年级的混混打得头破血流,却死死护着她的书包。
她猛地拽下腰间的战术腰带,将一端缠在季昀腋下,另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张队,掩护我们!"
张默挣扎着举起枪,朝天花板射击。
碎石落下,刘志明等人下意识躲避。
宁檬趁机背起季昀,他的重量几乎将她压垮,温热的血液顺着她的后颈流下,在战术背心里晕开一片湿痕。
"撑住!"她咬着牙冲进走廊,听见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声。
季昀的头靠在她肩上,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垂上,断断续续地念着:"右...右转...通风口..."
她按照他的指引拐进岔路,看见墙壁上锈迹斑斑的通风口。
用尖锐的东西撬开铁网,里面漆黑一片,传来老鼠跑动的窸窣声。
她将季昀塞进去,自己也跟着爬进去,铁锈划破了手臂,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通风管道狭窄而闷热,充满灰尘和铁锈的味道。
宁檬拖着季昀往前爬,他的身体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终于跳出信号——三格。
"张队!我在通风管道,坐标B113东侧!"
"收到!保持通话!"张默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
"刘志明跑向地下车库,我们正在追!"
季昀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深深嵌进她的肉里。
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却努力聚焦在她脸上:"视...视频..."
"什么视频?"宁檬凑近他,听见他喉咙里发出气泡破裂的声音。
"行车...记录仪..."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我爸...藏在...老槐树..."
老槐树?宁檬想起季家老宅院子里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小时候他们常在树下埋"时间胶囊"。
难道十年前的真相被藏在那里?
"我知道了,我会找到的。"她握紧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发冷。
"季昀,别睡,看着我!"
他的眼皮沉重地垂下,又猛地睁开,像是用尽最后力气:"这十年...每一天...都在..."
"我知道,我都知道!"宁檬的眼泪滴在他脸上,和血混在一起。
"等出去了,你慢慢说,说一辈子!"
管道尽头透出微光,是出口。
宁檬用尽全力将季昀推出去,自己也跟着滚落在地。
外面是工厂后院的杂草丛,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医护人员冲过来,将季昀抬上担架。
宁檬跟着跑,看见他的手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像是还在抓着什么。
她追上去握住那只手,触手一片冰凉。
"病人心跳过速!血压80/40!"
"准备肾上腺素!"
急救人员的喊声像重锤敲在宁檬心上。
她跟着担架跑,听见自己在喊:"季昀!坚持住!你还没告诉我那些笔记!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去非洲!"
担架被推进救护车,车门在她面前关上。
她隔着玻璃看见季昀的胸口还在微弱起伏,看见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回应她。
张默跑过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刘志明跑了,但我们拿到了他的加密硬盘。"
宁檬看着救护车远去的方向,直到红光芒消失在街角。
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结痂的伤口。
她想起季昀笔记本里最后一页的话:"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把我的骨灰撒在她能看见的地方。"
医院重症监护室的灯光惨白如纸。
宁檬坐在病床边,看着心电监护仪上起伏的曲线,每一次跳动都像在她心上碾过。
季昀身上插满了管子,脸色白得像床单,只有眼睫毛偶尔颤动一下,证明他还活着。
三天后,他终于醒了。
当他睁开眼看见宁檬时,先是茫然,随即眼底泛起温柔的光。
他动了动嘴唇,宁檬立刻凑过去,听见他用沙哑的声音说:"水..."
喂他喝了水,宁檬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季昀看着她手腕上的伤疤,那是在通风管道里被划破的,已经结了痂。
"疼吗?"他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
宁檬摇摇头,把他的手包在自己手里:"不疼。"
他看着她,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愧疚、痛苦、还有压抑了十年的思念。
"当年...我看到刘志明从卡车里下来,他...他把你父母的尸体..."
"我知道。"宁檬打断他,指尖轻轻按在他唇上。
"行车记录仪的视频我找到了,在老槐树的树洞里。"
季昀的眼睛瞬间红了:"对不起...我当时太害怕了,警察不信我,我爸也说...说可能是我记错了..."
"没关系。"宁檬替他擦去眼角的泪。
"现在我们都知道真相了。"
他握住她的手,力气还是很虚弱,却异常坚定:"这十年...我去非洲做无国界医生,其实是在查刘志明转移疫苗的渠道。我不敢靠近你,怕把危险带给你..."
宁檬的眼泪终于决堤。
原来他从未离开,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守护。
那些她以为的背叛和遗忘,全是他独自背负的沉重。
"傻瓜。"她趴在床边哭,肩膀剧烈颤抖。
季昀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生涩却温柔:"以后...换我在你身边。"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宁檬抬起头,看见季昀眼里映着晨光,像落满了碎星。
她凑过去,在他微凉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这一吻,迟到了十年。
门外传来张默的咳嗽声:"咳咳,打扰一下,刘志明在边境被捕了,人赃并获。"
宁檬和季昀相视而笑。
窗外,城市的喧嚣渐渐传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十年的阴霾终于散去,虽然伤痕仍在,但阳光已经照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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