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闹一阵,晌午四人用完膳,小憩了半个时辰。这会儿午时刚过,苏狸嚼着临行前莫红玉塞给她的蜜饯果子发呆。
她对面靠坐在榻尾,闭目养神的迟棠也转醒,从行李包里抱出一个木匣子,将里头的物事尽数倒出来。
哗啦几声,百来块拇指般大小的方块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何物?”苏狸对新奇的事物总是好奇。
鱼青竺帮忙摆置,回道:“她在桃荀砍竹捡骨,捣鼓数日所得,说是可以打发时间,叫什么麻将。”
迟棠补充:“牛骨和竹子制作麻将,统共一百零八张牌,四人博戏,每人码牌13张,四张相同花色的牌可杠,三张相同花色的牌可碰,三张连在一起的牌可放在手上。”
苏狸听得云里雾里,问她:“然后呢?”
迟棠解释不清,只好说:“你们瞧我玩两局便能明白。”
三人闲来无事,因而都点了头,颇有兴致地观察起来。果然,不过三局,苏狸就坐到方桌一侧,嚷嚷着要大显身手:“这比关扑好玩,我们输钱吗?”她说着就从钱袋里掏出几两碎银子,数十个铜钱。
岑未薇也坐下来:“小赌怡情便好。”
鱼青竺晓得迟棠尚有几百个铜钱,于是在她右侧落了座。四人开始码牌,十文钱为底,往上加番。
第一局,苏狸连着碰三张牌,此时迟棠将五条放出去,苏狸喊停,笑逐颜开道:“迟姐姐,我是不是胡牌了?”她把桌前四张牌放平。
两张五条,两张八条,还碰了四条,六条和九条。清一色碰碰胡,四番,迟棠输八十文,牌局继续。不到一分钟,岑未薇也被她放走,还好只是平胡。最后两张牌,鱼青竺摸三万胡,三番四十文,迟棠一局输了一百三十文。
“迟棠,莫要让着我们。”鱼青竺以为迟棠故意谦让,提醒她认真些。殊不知她运气如此,穿越前和同事玩牌也都是输。所以不过一个时辰,迟棠就将自己的五百四十个铜钱输得一干二净。
“迟姐姐,我又胡了!七个对,三番四十文。”苏狸已经会算牌,笑着摊开手。
“没有了么?”鱼青竺见她给苏狸四十文,给岑未薇二十文,尚欠着自己十文。
迟棠面露难色,抿着唇摇头。
岑未薇适时接话:“我有些累,不玩了罢。”
“说好玩两个时辰,不能她输钱便耍赖。”鱼青竺摸出三两碎银子放进她身边装钱的竹筒,说道,“她输多少,都算我的。”
倘若身处穿越前的现代社会,这是光明正大秀恩爱,加之想到早前苏狸说的那番话,迟棠赧意又起,道了声:“青竺.......”
鱼青竺挑眉:“不行么?”
迟棠轻咳了两声。
苏狸也跟着凑热闹:“迟姐姐,你们是一家人,她的钱就是你的钱。”
一家人,此时的鱼青竺听着异常入耳,唇角的笑容更甚。直到深夜抱着元宝侧躺在床榻上,她才细数迟棠输了多少。一千八百六十文,寻常百姓三口人家三月的家用。
“青竺。”迟棠侧卧在她身旁,待确定身后相隔半米的两人已经熟睡,才轻声唤她。
“嗯?”鱼青竺松开搂着元宝的手,背过身,与她相对。
“我欠你多少银子了?”
不知从何时起,鱼青竺不再往账本添字。
她抬眼,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安静得针落可闻,只能感受到迟棠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似春日的柳絮,呵着痒。因而她索性闭上眼,往迟棠怀里靠,低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在想,应该怎么还你?”
她是同自己见外吗?思忖着,鱼青竺脱口而出:“不用还的。”
迟棠晚膳的时候便斟酌半晌,这会儿终于寻得机会,她深深吸了口气,由着对方隔着两床薄被贴着自己,郑重道:“青竺,我吃穿住行,连同平日的消遣都在花你的银钱,用我家乡话说,这是吃软饭。”今时不同往日,穿越前,她养育秋溟数年,又带着对方创业,所以花钱心安理得。
鱼青竺显然没听明白:“何为吃软饭?”
“好比两人在一起,一人吃穿用度都需另一人掏钱。”迟棠的眉头微蹙,“我不想往后都是这样,更何况,我比你年长四岁。”
鱼青竺从她的言语中琢磨出深意,顺势问:“你想,赚钱养我么?”
迟棠轻轻“嗯”了一声。
鱼青竺若有所思:“可是我做饭不及你做的美味,只能勉强入口。”
迟棠连忙说:“我做。”
鱼青竺两道眉往眉心挤了挤:“那我不成了游手好闲之徒?”
“你大可继续卖茶营生,闲时帮人拾骨卜卦。我则煮些茶饮,做几碟茶果子卖,填补家用。”
填补家用......
鱼青竺听她这般说,心情大好,掀开裹着自己的被子,钻进迟棠的被褥。
“青竺!”霎时间,迟棠脊背僵直,一颗心跳到嗓子眼,
鱼青竺靠着她肩头,食指贴在她的唇瓣上,低语:“再大声些,会把她们吵醒。”
“你,我......”此时迟棠的手正好搭在她腰系,不敢挪动半分。
“你抱着我睡,一宿一两银子。如此,过去欠下的银子便不用还了。”她见迟棠仍是呆愣着,下滑的食指轻轻戳了戳对方的手臂,软声道,“我困了。”
迟棠咽了咽喉,无处安放的手终于抬起,将人揽入怀,轻言细语:“睡吧。”
鱼青竺枕着她的肩,甚是满足,眉眼弯了弯,低声与她道:“若她们明日问起,就,就说我体寒,夜晚怕凉。”
“无碍,不必同她们解释。”
“为何?”
“此地无银三百两。”迟棠薄唇动了动,“以后也不必解释。”
“好。”困意袭来,鱼青竺说完便与周公会合去了,留下迟棠遥望窗外耿耿星河,神思邈邈。
当初她执意缠着鱼青竺,一为对方行巫蛊之事,下墓取宝;二为那莫名的亲切和熟悉,这种感觉随着两人相处愈久,愈发浓烈。后来半枚鱼形玉扣和绣着迟字的罗帕再次出现在眼前,又赠与自己,她甚至起了一种荒谬的想法。
她是不是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
抛开这些需要归根结蒂的困惑,不知从何时起,迟棠发现怀里的人慢慢占据着自己的心,左右着自己的情绪,似乎已经离不得彼此。因而夜深人静时,辗转难眠,总会思虑颇多。关乎两人的感情,她活了千百年,不像旁人说的越发老练通透,反倒瞻前顾后,如小鸡学步,蹒跚前行。以致惹得鱼青竺疑自己一厢情愿,偷偷喝闷酒。
迟棠自然不愿如此,于是决意过得洒脱些,活在当下。今夜的她,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收回视线,而后很快入了睡。
这一晚,她睡得极其安稳,连梦中的鱼青竺半夜翻身从怀里离去,都毫无察觉。
船上的日子果然无聊,四人唯有玩牌消磨时间。第二日,迟棠输了一两银子,第三日,迟棠又输了约莫二两银子,鱼青竺夜晚梦呓,仍在念叨着。
“你为何总是输?”
“笨,好笨。”
“以后不许玩牌了。”
……
第四日,她们用完早膳,已经将至辰时,苏狸又把麻将摆上桌,见身着杏色衫子的人立在舱外,好似犹豫不决,便上前拉着她进来,按在木凳上:“鱼姐姐坐好。”
鱼青竺摆手:“今日歇战。”
苏狸偏头,问迟棠:“迟姐姐呢?”
迟棠不语,鱼青竺抿了抿唇,接话:“她也不玩。”
苏狸压着声音:“哦,我原想着打麻将套话。”
“套谁的话?”喝着早茶的岑未薇抬眸。
“朱杂事。”苏狸眼睛弯成月牙,“前日和昨日,我瞧他在外面徘徊了半个时辰。”
岑未薇嘴角弯了弯:“你打算怎么做?”
“打听纲首的喜好。”三人挨近些,苏狸低语,“想法子让他......”
她们商酌片刻,推砌麻将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将朱杂事引来,鱼青竺和苏狸三言两语成功劝他坐下,迟棠在旁围观。
又一个时辰,朱杂事揣着五锭银子满载而归,四人则耳语数句,随后按计划行动。她们从朱杂事口中获知纲首喜茶,且日饮三道茶,所以每逢出海都会捎带琼阳望海楼的孟茶师;又知纲首及其妻儿不与他人共食,近不得身,因而只能对孟茶师下手,再由朱杂事促成此事。
于是晌午饭时,苏狸溜进膳房,将岑未薇给她的药包撒至孟茶师的菜汤中,再折回船舱。直到傍晚,四人如往常一般泰然自若。
她们在等,在等朱杂事敲门......
关扑:一种商品为诱饵赌掷财物的博戏。
她们玩的四川麻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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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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