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低沉的氛围被夏栀一句话冲淡了些许，古丽江睨她一眼，“你真是没心没肺。”
“要那玩意作甚。”夏栀不以为然，很快给自己找了台阶下：“看在他有如此悲惨遭遇的份上，原谅他一次。”
“你是给自己钓男人找借口！”古丽江毫不留情戳破。
夏栀笑：“随你怎么说，能吃到肉我就开心。”
“送你一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小心翻船！”
这话古丽江说了太多次，夏栀耳朵早听出茧了，没继续辩驳。
她可是经验丰富的老水手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一个书生而已。
“不对不对，”夏栀此时想起先前忽略的细节，急忙追问：“我想起来，有人曾跟我说周凛带回来女子身怀六甲，你那时怀孕了？孩子呢？”
古丽江错愕许久，没想她能知道这些，“闻听王上丧命的噩耗时太过悲痛，流掉了。”
她声音比枯井还平静，夏栀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
“陈芝麻烂谷子之事，你不必这种表情看我，我可不是需你怜爱的男人。”古丽江甚至打趣她。
夏栀还有个疑问，在舌尖盘桓再三才试探道出：“高昌王远在长安，孩子是谁的？”
“怎么，就兴你钓男人，不兴我找个相好的？”古丽江笑的促狭。
夏栀知她不想说，便不再追问。
“你这一提倒令我想起一事，给周子衿治病后蛊毒在他体内多少会有残留，兴许这份毒能帮你一把。”古丽江神秘兮兮附在夏栀耳畔低语。
...
托郑家的福，夏栀卖花的生意更近一步，书院里连卫恒在内的许多学子也找上她供花。
顾客是上帝，夏栀往书院跑的格外勤奋。
周子衿每每见她，皆是同窗缠着，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她瞧他从旁路过，仅仅是抬眼一笑算作招呼，或弯唇道唤一声“周郎君”，随后继续同旁人热络。
“......”
这样的客气堪比一把钝刀，一下下磨在心上，造不成割裂的伤痛，只会被卷刃和豁口勾起短暂不适。
短暂，却日日反复，不知不觉积累成细密的一片。
终于，周子衿没忍住在她必经之路上制造偶遇。
夏栀远远便瞧见他，快走到跟前时收了嘴角弧度，保持在礼貌范围里，道了声：“好巧啊周郎君。”
周郎君和郎君，一字之别，相差千里。
“女郎君的伤疤见好。”他勉强找到一个话题，声音低缓。
“是啊，说来也怪，自从不用周郎君给的药后，竟自己逐渐愈合了。”夏栀目光直直望进他眼底，辨不清是挑衅还是无辜。
“为何不用？”
“那次走得急落在郎君书房了。”
她惯会以退为进，周子衿便顺着话道：“如此说，是怪我没及时送回？”
“怎会，我知周郎君学业繁重，这样不相干的小事，本就不该劳烦你。”她垂眸，不让他看眼中狡黠的笑意。
周子衿看来，她就是心中有怨不肯明说，故意使性子激他。
夏栀半晌不见他搭话，轻抬眼睫，笑意浅淡：“从前是我不该，眼下科考在即，我不会再多叨扰周郎君。”
话音落，她侧身欲走，裙裾拂过周子衿衣袂，带起一阵花香。
比她素日衣物上的栀子香气更浓烈，也更诱人，如丝如缕缠绕鼻尖，撩人神思。
**驱使他伸手去捉，反应过来时，修长的指节已紧紧扣在她手臂上。
“郎君还有事？”她回眸，平静注视他。
周子衿当即松手，喉结滚动一下，寻了个借口：“女郎君若需要，周某明日将药带给你。”
“明日啊，”夏栀佯装为难，“可明日我不得闲，恐遇不上周郎君。”
“那便算了。”周子衿给自己留的让步并不多。
夏栀抽回手臂，朱唇一瘪，嗔道：“周郎君好没诚意。”
“......”她身上香气馥郁，非从前衣裳上残留的洗衣香，而是自腰间荷包里散出来的，周子衿暗自舒一口气，又让一步：“女郎君定个日子。”
夏栀掰着手指，详细数了接下来五日的安排，这家送花，那家赠兰，这日修枝叶，那日理花圃，末了眼神清亮如泉，端着无辜望他：“似乎往后的日子都不怎么得空呢。”
句句推脱，分明是拿他玩笑，周子衿顿生羞恼，侧了身作势要走。
不仅没诚意，还没耐心。
夏栀腹诽，旋身追上两步，指尖轻勾他袖角，嗓音含笑：“怎得不听人把话说完就走。”
周子衿脚步微顿，侧眸看搭在袖上的指尖，等着听她往下说。
“后面几日忙，幸而今日得闲，可以现在随周郎君回去取。”
周子衿滞留在胸口的呼吸骤然舒展，眉心跟着松下来。
“好。”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老宅，周子衿径直入书房拿了一直搁在案上的药瓶递给她。
夏栀不接，歪头看他：“仅仅如此？”
周子衿会意拧开瓶塞，指腹轻蘸少许药膏，在瓶口停留一瞬，沉声道：“凑近些。”
粉颊凑近的同时，没能压制的笑意在眼尾漾开，不偏不倚撞进他眸中。
藏不住，便转为促狭：“周郎君这次涂药的速度有些慢，是不舍得我吗？”
周子衿没搭话，却因心虚加快了涂抹的速度，把药瓶合好塞进她手心。
“回去记得按时涂。”
“周郎君这是下逐客令？”
“天色不早。”
“可我饿了。”夏栀笑吟吟看着他，不指望这闷葫芦主动说出挽留的话，直接道：“我给周郎君带了那么多次饭，留下来蹭一顿晚膳不过分吧？”
“只怕太清淡，合不了女郎君口味。”
“你做的，我不挑。”
周子衿没驳她，抬步往外走。
不多时，端上来两样时蔬，两碗清粥。
夏栀看着便提不起兴致，不禁嘟囔：“还真是清淡。”
“我说了，恐不合女郎君胃口。”周子衿扬眉，颇有几分故意。
“我也说了，你做的，我不挑。”夏栀执箸夹一棵青菜填入口中，佯装吃的津津有味。
吃完饭，周子衿去厨房收拾出来，夏栀还在书桌前坐着。
他并不太意外，明知故问：“女郎君还有事？”
“无事，就是等着跟你打声招呼。”夏栀说罢站起身，“明日我还可以来找郎君用膳吗？你做。”
周子衿凝眸端看她来不及藏的狡黠，反问：“不是说不得空？”
夏栀坦荡道：“饭总要吃的。”
“只要女郎君不嫌弃。”周子衿道。
夏栀一连来了三日，日日吃完饭便走，做足了蹭饭的功夫，半点不提旁的。
第四日临走前，忽而道：“这几日跟着周郎君吃的太素了，好没滋味，明日可以点菜吗？”
周子衿：“想吃什么？”
“鱼。”
“......好。”
夏栀欣喜地道了句“明日见”，抬步跃入暮色。
翌日散学，周子衿当真拐去市集，买了一尾鱼提回去蒸，买佐菜时卖菜的阿嫂还热情送了他一块鲜豆腐。
夏栀知道后特意挑了一块最嫩夹起端详，拖腔拿调地感慨：“看来不止我一人想吃郎君豆腐啊。”
周子衿埋头不应声，注意到她改了称呼，耳尖悄悄染上薄红。
夏栀有意逗他，将豆腐放到他碗中，笑得眉眼弯弯：“可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郎君替我尝一口，看凉了没有。”
...
眼见秋凉渐深，夏栀还一日不隔酉时出门，戌时回来，古丽江揶揄道：“你这日日去，还没吃到嘴里呢？”
夏栀对镜打理妆束，闻言笑道：“你懂什么，这叫好饭不怕晚。”
“成，那我明日继续给你留门。”
“明日不去了，咱俩去洛阳城！”
“去洛阳作甚？”
夏栀：“上次给郑家送花，有位洛阳的富绅相中了我插得花束，要我明日便启程去洛阳城献花艺，若能谈妥，便可签下供花长契。”
而且周子衿那里快到收网时候了，得放放线。
自搬回夏家宅子，又同金穗做了邻居，两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听闻她们要去洛阳，金穗专门备了果子干粮送来，“路程不远，带着路上填填嘴也好，到城里遇到任何事尽管去找孩子他爹。”
次日清早，赵员外派了华丽的马车来接。
至洛阳，马车穿过灰墙黛瓦和蜿蜒的街巷，停在一处朱门高墙，气派非凡的宅邸前。早有仆从躬身引路，一路穿廊过院，但见亭台楼阁，假山池沼，极尽奢华。
只是那引路的仆从眼神躲闪，态度亦带着难以言说的暧昧。
古丽江凑到夏栀跟前小声嘀咕：“这趋势瞧着不太妥呐。”
夏栀扯了一抹冷笑：“果然不敢奢求天上掉馅饼之事，小心行事罢。”
到了内院一处宽敞华丽的花厅里才见到赵员外，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胖子，面团般的一张脸，见人先带三分笑，典型笑里藏刀的市侩相。
他目光从夏栀身上逡巡到蒙着面纱的古丽江，带着审视货物的估量意味，“这位是？”
夏栀：“带来的帮手。”
赵员外未多言其他，客气道：“夏娘子的花艺名声，赵某在郑大人府上已见识过，今晚知府大人寿宴，仰仗夏娘子妙手，为宴席增光添彩了。”
夏栀：“员外过奖，奴家定当尽力。”
献花艺的环节被安排在寿宴的正酣之时。
花厅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主位上的洛阳知府李大人，年过五旬，鬓边已见斑白，面色在酒意熏染下泛着不正常的红光，一双眼睛不时瞟向立在一旁的夏栀，目光浑浊，带着毫不掩饰的贪欲。
夏栀余光看着，心里一片敞亮。
这哪里是看重她的花艺献艺，分明是要献人！
祝大家假期快乐！日日进财~[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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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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