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到那如雷鼓般难以停息的心跳
近到那咫尺相接的面容,一眼便足以望进那倒映着自己的双眸。
“睡吧。”郑瑾瑜解开了披风上的带子,将它完整覆于两人身上。
"此后漫漫长夜,我守着你。"
郑瑾瑜并没有细细向她讲述着这些年以来发生的事,不过是一笔带过,他亦不敢回想,只怕一陷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更无法做到与贺清蕴全盘托付,交换信任。
贺清蕴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对于那外头何时天亮,何时雨停,自己又何时回了贺府通通不知。
这场病来的凶猛,一连烧了好几日,神志不清之时,她不知身边来了多少人,又是谁在照顾着自己,只是那身影很是熟悉,却让人分辨不清……
不过……如今的形势,并不给她多余的喘息机会。因而在烧退下去后,她很快便醒了。
依旧是在那东府,仿佛这只不过是寻常的日子一般,梦醒了,她就会看到爹爹,和姑姑一起,说笑打趣着……:
可如今却不是了。
一阵冷风吹过,让她的意识更清明了些,她起身环顾四周,却发现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只余自己孤身一人。
这些时日又发生了什么呢?
贺清蕴心下疑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推门而出。
门外早已落花残败,衬得整座院子更是冷清。而那做古琴,她已多日未动,却被擦拭的干干净净,贺清蕴下意识的抬眸望去,只见那院墙之上,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郑瑾瑜。
“你怎么来了?”
“你一昏睡就是数日,我担心你。”
所以那些时日她看见的身影,是郑瑾瑜?
贺清蕴愣了一下,心下反复的思衬着,却并没有全然相信,只话锋一转:“我不信。”
“咱们前日刚说好的协议,你这么快就反悔了啊?”那人嘴角划过一丝浅笑,却并不恼。
“那你现在和我说,你今日来只是为了这一件事,绝无二心。”
“好好好,清蕴姑娘慧眼如炬,我可瞒不过你。”
“不过……你的病好些了吗?”
“已经没什么事了,只是身上还有些虚弱。倒是你——无事献殷勤,要么是不安好心,要么是……”
“我今日来,是给你送上一个情报。”
郑瑾瑜忽然正色起来,他坐直了身子,趁着院内再次起风之时,将一份纸条扔给了贺清蕴。
他力气很大,倒也不用贺清蕴费多大劲去接住。不过见那人一脸严肃的模样,贺清蕴心下会意,并没有在此时打开。
“对了,你昏睡这些时日里,东府倒是发生了不少事。我来的时候也听到了一些,快去前院看看吧,你那个小侍女可是尽心竭力,别到时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出了什么事来。”
贺清蕴心下一动,忙的起身就走,但在转过身的那一刹那里,却还是下意识的顿了一下:
“谢谢你,郑瑾瑜。”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真实名字。
片刻后,当贺清蕴来了前院后,只见院内正有数位家丁跪在那里,而站在他们眼前的,正是文湘。
几乎是呼吸一滞,她停下了脚步,躲在了那院墙后,静静的观察着院内众人。
好在他们也并未察觉。
文湘此时虽一袭素衣,发饰更是清淡,可她如今立于庭院中央,在那群小厮身前,不过是单单一站在那,就更显几分威严庄重。
“你们今日想要离开东府,无非是瞧着如今丞相入狱,东府势弱,才一起跟着墙倒众人推。但你们可曾想过,在东府的日子里,何时受过亏待?比之其他府邸家奴,可曾受过打骂,亦或是半分苛责?”
“东府与你们,一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昔日辉煌之时,咱们自然跟着得到好处。可如今朝局未明,你们若断然起了二心,想要离开这里,或是踩上一脚,让人寒心不说,若是日后——”
“日后相府东山再起,对于这样的家奴,是断不会再要的。更何况,一朝沦为权贵棋子,到时身不由己,是去是留,更不由你们说的算了。”
底下人面面相觑,愣是许久都没有回语。
“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是去,是留,你们自己决定。”
他们就这么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底下突然有人站起了身,率先打破了“平静”:
“姑娘虽与我等同为下人,但日日伴在小姐身侧,平日里如何待遇自不必说,又有何立场来劝我们?”
“你既说我常伴在小姐身侧,如今小姐重病在床,东府上下人心惶惶,若只因一时不满而内斗,岂不给了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而东府若是垮了,我们又能得到什么?”
此言一出,那人顿时哑口无言,而底下之人无不噤声感叹,一时间场面再次陷入僵持。
“飞云,七岁那年你走投无路,卖身葬父,是谁出钱救你,不图回报,又是谁当时追在后面说要入东府,来报这个恩的?”
飞云愣了一下,霎时不敢再与文湘对视,他偏过了头,许久,才道出一句:“……是小姐。”
“飞霜,你自幼长于东府,十岁那年你感染疫病,是谁力排众议保下了你,将你好生安顿,又请了大夫来为你治病?”
“陈管家,你当初因科举舞弊一案,被郑府陷害入狱,是老爷查明真相,还你清白,更安顿好了你一家老小。亦是你当初说,要誓死效忠东府,追随老爷,保小姐一世平安?”
见底下的人已有所动摇,文湘顿了顿,平复了语气,又是徐徐开口:
“各位,我相信你们并非出自内心,被奸人哄骗利用也好,一时昏了脑子也好,若是能静下心来留在东府,来日必有重赏。”
“若是决意出走也罢,毕竟人各有志。只是——出了这道门,从此以后便与东府再无瓜葛,兴衰荣辱,皆由你一人承担,莫要后悔今日之举。”
贺清蕴从未想到,一向在她眼里乖顺,甚至于毫无心机的文湘,在此刻会有如此举动。
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无论是在刑部帮她查案,助自己出狱之时,还是现在在劝早已离心的下人时。
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但此刻,留在贺清蕴心里的,只有欣赏与感动。
见此状,她便也放心的离开了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内忽然再次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用多想便可知那人会是谁。
那人风尘仆仆,几日劳累下来,面容更添几分憔悴。
贺清蕴连忙起身迎了上去,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手帕,为她轻轻擦拭汗水。
“湘儿……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文湘却笑着摇了摇头,见贺清蕴身体也好了大半,面上愁容顿时烟消云散。
“我没事的,小姐,只要你没事就好。”
贺清蕴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她,一时间静默无言。仿佛心里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什么也说不出口。
良久,她为文湘梳好了那早已歪倒的发髻,又是理了理她的衣衫,终是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她。
“湘儿……我早说了,私底下你叫我清蕴就好。你我多年情分,这叫我如何待你是好……”
她很怕,怕终有一日东府倒台,连累湘儿跟着受苦受罪……
文湘接过了她的手帕,紧紧地攥入手中,柔声说道:“幼时北方战乱,是小姐不嫌弃我身份低贱,救了我和文思,更是带着我回到了东府。这些年里,我跟在小姐身边,过得很好。”
“无论如何,有小姐在的地方,就都是家。”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更是难掩心中悲戚。
贺清蕴叹了口气,“留下的还有多少人?”
“走了两成,剩下的人都已表态,说要与东府共进退,我亦如是。”
此时此刻,纵是寒风沁骨,可在她的心里,却是如融雪化冬,暖意融融。
贺清蕴心想,也许这便是手帕交了吧。
“对了,小姐,前些日子……”
“嗯?”
“前些日子郑府派人送了请柬,说要于今日办上一场百花宴,郑家二公子亲自到了贺府,说是要请小姐……”
“他们实在欺人太甚,我便替你绝了那请柬。”
贺清蕴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了郑瑾瑜送给自己的那张纸条,虽知这郑临轩此行绝无好意,但此刻她已别无他法。
更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没事的,湘儿。”
“他们想要落井下石,想要看我如何狼狈,我偏不如他们所愿 。“”
“当然要去,而且……是风风光光的去,断不能落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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