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以命相送

夜幕沉沉,京城早已到了宵禁的时刻,除却那打更人的梆子声外,再无一点动静。偏偏是在这个时刻,几只乌鸦划过夜空,偶有凄厉嘶鸣传来,此时天地晦暗,让人捕捉不到一丝痕迹。

两人将马匹放在了距离接线地点很近的一处马槽里,郑瑾瑜早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探清了路线,因而一切也算顺利。

“等等,你就不怕他们发现吗?”贺清蕴倒底是心有疑虑,因而便拉住了她,面色踟蹰。

可郑瑾瑜却只是笑笑,不仅没有着急,反而是就这么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直到贺清蕴的眉头越来越紧,他才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

只见上面正不大不小的刻着一个字:

“这回你放心了吧?”

顿时,贺清蕴被惊的一瞬间失了神,若不是那夜与他做好了约定,此刻她定不会全然相信:“你如何能有郑家玉佩?”

“偷的。”

偷?

恍惚间,她只觉此情此景无比熟悉,却又说不出来。

“走吧,再晚些他们可就要等急了。”郑瑾瑜反拉住了她的手臂,向前走去。

直到眼前视线越来越近,那黑衣人逐渐映入眼帘后,他才松开了手,进而上前与之交涉。

郑临轩送给黑衣人的线索,是销毁两人交涉证据,可既然这线人已变,那自然要“换换”了。

贺清蕴清楚的看到,两人交涉之前,郑瑾瑜先是两手交叠,接着又做了一个她看不懂的手势,继而两人才开始交谈。

“这是主子的命令?”结果纸条后,那黑衣人面上明显一惊,显是不可置信。

郑瑾瑜却不慌不忙,他面色如常,继而开口忽悠道:“主上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兄弟,我知道你这些年为京兆尹办事,没少担风险。但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上头的意思变了,你若是还按原来的命令行事,恐怕会惹上大麻烦。”

“什么麻烦?”

“你想想啊,这件事事关的,可不光光是一个京兆尹府,上头对这件事早有察觉,到时若是事发东墙,第一个受到了牵连的,可不就是你了吗?可你若是在上面加上叶家的名号,可就不一样了。”

“做人要懂得变通嘛,不然我怎么会站在这里来交代你呢?上头现在要的不是销毁证据,而是要把这潭水搅得更浑。叶家最近在朝中势头正盛,上头的意思是,把叶家的名号加进去,让这案子牵扯更多的人。”

郑瑾瑜摸索着手中的玉佩,嘴角划过一丝浅笑,却隐隐带着一丝威压:

“兄弟,我也是奉命行事,你若不信我,大可以按原来的命令去做。但到时候朝廷清算起来,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改命令还来得及,上头的意思很明确——加叶家的名号,保你平安。”

听到他这一番忽悠,贺清蕴心中不觉好笑,原来掩盖在他那一副玩世不恭的外表下,竟有许多这样她不知道的东西。

但对于今夜的事,亦多了几分防备。

郑瑾瑜话刚说完,便用眼神示意她快些走,然而他们刚一转身,身后便传来一道凌厉之音:

“你说的话,我都懂了。不过——”

“你能开窍就好,不过什么?”两人脚步一顿,静静等着身后之人回语。

但贺清蕴只觉心中汗毛直立,忍不住回眸观望,只见不知何时,那月光早已被霭霭乌云掩盖,取而代之的,是——

阵阵剑光!

“无论我改或不改,今日都不会是我的四期,而是你——郑、瑾、瑜。”

夜风呼啸而至,与剑光交融,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谁带来的寒意。两人来不及思索,只能且战且退。

“你怎么这么不靠谱?”

“我哪知道他们还有这一手啊!”

仿佛这些人早有准备似的,围攻之人越来越多,他们也渐渐体力不支。正当贺清蕴无计可施之时,郑瑾瑜忽然用力拽了她一把,随即便攀上了墙壁。

记忆再次交叠,她终于想起了那日,城中灯火通明,数名侍卫嚷喊着抓贼的场景。

“快走!”

郑瑾瑜拉着贺清蕴,运气轻功,一路抄着近道,总算与那追兵拉开了距离。

可谁知——

数百米之外,一座楼阁之中,却早已有一道暗箭凌空而起,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贺兰太子还在犹豫什么?怕不是……”

“在担心自己会误伤了心上人吧?”

一道阴冷森然的笑意骤然响起,随着帘幕的掀开,一切也渐渐明晰开来——

叶晏川手持折扇,见眼前之人只伫立在了那窗边,久久未动,却并不恼,只骤然抬起了手,随着一声冷笑,那杯具早已碎裂。

“不过您可别忘了,既然早已结盟,可不要为了一丝一毫不干的人误了大计。毕竟有些事情,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叶家久居边疆,这样的道理,我比您更懂。”

他话音刚毕,只见眼前之人便来到了自己身边,而他手中的剑柄,也早已消失的荡然无存。

“长信兄好箭法。”

一道帘幕之后,一身着异族服饰的男子缓步而出,他的眉眼与贺兰长信有几分相似,却不尽然。

想来享尊处优已久,又是贵为云秦摄政王之子,与那久居异国他乡的质子自然不同。

他的眼中,桀骜而凌厉。

而顺着那道视线望去,只见窗棂之上,一把弯弓立于其间,而随着物移景换,只见那京兆府门前,早已换了一副天地。

城东血流成河,而原本人烟寂寂的街巷处,在那晦暗无光的光景里,正有一道身影立于院墙之上,他手持长剑,利落的打掉了空中横飞的暗器。

“想不到你武功还不赖嘛。”

“彼此彼此,贺小姐射箭的时候不也是一点没有手软?”

知道他此刻又在翻旧账,可贺清蕴却全然不恼,反而抬手打落了一道射来的暗器,两人且战且行。

他们本该就此逃脱追捕的,但不过转瞬间,忽有一道利箭腾空而过,以破竹之势向二人袭来!

郑瑾瑜刚想着推开她,可眼前暗器重重,根本是避无可避!他来不及思索,飞身挡在了她的身前,左肩生生挨了一箭。

顷刻间,长剑落地,岁月失声。

“郑瑾瑜!”

那人如断线纸鸢般向后仰倒,贺清蕴半个身子探出墙垣才攥住他手腕。掌心相触的刹那,悬崖夜风忽然掠过记忆——那日他面具脱落时,眼角也凝着这般破碎的月光。

仿佛她今日见到的,才是一个完完整整,不带一丝伪装,真情流露的郑瑾瑜。

“快走!”

“走什么走?你快上来!”

“不用管我,你先走,我来殿后。他们就算是抓到我,无非是一通拷打,死不了的。”

"你当演话本子么!"她五指几乎掐进他骨缝,却感觉掌心在寸寸滑脱。

骤雨初降时,他忽然笑了。不是往日无羁的薄笑,而是将真心捧出来任风雨吹打的坦荡:“再不济的话,你就忘掉我……”

未尽之言化作半幅染血的舆图,被他塞进她颤抖的指间。贺清蕴还未来得及握紧,那人已如秋叶般坠入黑暗。

眼眶再一次被润湿,可她今夜的泪,却是为眼前人绝望而落。

冷冷月色之下,一个立于院墙之下,执剑御敌,为身后之人博得一丝生路。

一个扬鞭骑马,狂奔无路。

天色早已惊变,雷霆乍响,呼啸嘶鸣,暴雨倾盆而下。

这是她从未走过的漫长的路。

原来撕心裂肺是这样滋味——像有人把烧红的铁蒎捅进胸腔,将“郑瑾瑜”三个字烙在跳动的血肉上。

直到她纵马来到了大明宫前,一切防备骤然消散,她甚至觉得,自己似乎连下马的力气都没有了。

几名侍卫立于宫门之前,见来者一副狼狈模样,又是个半大的姑娘,不免生了疑心。

这夜闯宫门,本就是死罪。

可她却将众人通通无视,直直的闯到了宫门处,拼了命的拍打着。

“开门啊,开门啊!”

“姑娘,夜扣宫门乃是重罪,您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如此不管不顾啊!”

“侍卫大哥,我此行是有要事汇报!事关朝政要事,还请您通融通融,让我进去告与皇后娘娘!”

“可……”几名侍卫面面相觑,此刻贺清蕴早已急的失了颜色,旁人见了,莫不以为是哪家疯子跑了出来。

这般不管不顾,毫无体面。

“您请回吧,若是惊扰了凤架,谁也担待不起。”

“求求您了,我是……”

“别说你是谁家小姐,就算是太子来了,都要通过层层通报才能进去。姑娘,你要是在这样胡搅蛮缠,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贺清蕴神色一愣,惊慌之间,又是跌倒在了地上,呛了几口水。

真是狼狈啊……

但她不能放弃。

为了爹爹,为了自己,也为了……

正当她无计可施之时,头顶忽然多了一把伞,遮住了无光天日,可寒风依旧刺骨。

暴雨之下,她睁不开双眼,亦看不清来者身影。

可那道温润之音却凌迟入耳:“清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找来了线索,还请太子殿下放我进去!有要事汇报……”

“父皇母后早已歇下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不!”

“沈砚修,事到如今,你还不懂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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