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竹床

用上了新制的竹碗,陈祖母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她想起了远山的父亲,也是最爱捣鼓这些小玩意。

杜英娘心细的发现了陈祖母的落寞,她们今晚也是炖肉,只不过加的是野菜根,野菜根平日里没有肉都是被扔掉的,加上肉一起炖,竟意外的清甜,这也是陈祖母告诉她的。

不怪她不知道野菜根还能这样吃,以前吃一点油星都难。

陈远山也是想到快要冬天了,这头野猪舍不得拿去集市上卖掉,冬天食物难寻,有这头猪,他们也能安然过冬。

不过没有菜,现在家里多了个小孩,总是吃肉也不行,这般想来,他打量着那个肥壮的猪头,想着待会拿去村里换些菜。

杜英娘看他吃着吃着也和陈祖母一样停顿下来,结结巴巴道:“祖母,远山哥,英娘今日做的粥不好吃吗?”

“怎会不好吃,祖母只是想起来一些陈年旧事,英娘做的都好吃!”陈祖母从回忆中回神,离开的人她总会再见,现在最重要的是身边的人。

她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陈远山,她若是两腿一蹬,这世上连个对他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杜英娘又还是个孩子,当初说要给远山做媳妇也是为了堵住她那狠心后娘的嘴,日后,两个孩子有缘那是最好不过,英娘若不愿意,就把远山当她娘家人,日后也可以走动。

总是吃肉也不好,陈远山打定主意明日就将猪头那到村里去换菜。

许是昨夜睡不够,杜英娘今夜收拾好倒头就睡,倒是陈远山睡不着,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在家中休息,他躺在火堆旁,听着寂静的夜传来两道轻微的呼吸声,火光下,祖母床榻上的两个隆起的小包安静的依偎在一起。

原先没注意,祖母的床榻很窄小,杜英娘和祖母都是侧躺着,这样俩人挤在一起睡都不舒坦。

想着趁这两日也给杜英娘打一张床铺,这样她就不必蜷缩着身子睡,可是家中没有多余的被褥,这快要冬天了,没有被褥也没办法睡。

最好能猎头皮毛好点的猎物,这样那皮袄晒晒能当被子,还有院子的围栏都破破烂烂,连带着院门也快倒塌,陈远山想着这两日要做的活计慢慢进入了梦乡。

村里就是不想起早也没办法,天色刚亮,家里有养鸡的便开始啼叫,这家叫完那家叫,声声不绝于耳。

杜英娘醒来时陈祖母不在床榻上,她登时一个心慌,顾不上睡得凌乱的头发,披上棉袄就要出去寻人。

打开房门,陈祖母正和陈远山坐在院中,脚边放着几根有她腿般粗的竹竿,陈远山正一根一根的劈开,陈祖母手上不停的捻动着长长的藤蔓,这是山里特有枝蔓,韧性极佳,村里人都采来晒干存放起来,可以做绳索用。

她昨日刚说自己能早起,今日就给自己打脸,对了,她还没去熬粥,转身回看,火堆上的锅里冒着热气,只剩一根小木柴燃着小火苗,咕嘟咕嘟的响着。

她有些难为情不知道怎样说,自己平时不会睡这么迟的,就在她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时,陈远山一抬头看见了她。

“粥在锅里,应当快好了,你看好了就把火熄了。”

“好。”杜英娘急忙应好,快步熄灭了火,犹豫一下走到陈祖母身旁。张了张口想要说她平日不是这般偷懒睡迟的人,还没说一个字,耳尖的陈祖母先开口。

“英娘,你快来看看,祖母这绳索捻对了没,前夜你看火熏肉,我不让远山吵醒你,是不是他劈竹吵到你了,这孩子从小力气就大,下手没个轻重!”

“祖母,我今日睡迟了。”杜英娘满脸愧疚。

“能多睡是好事,人啊这一辈子无非就是吃和睡,祖母就是看你平日里太早起,特意嘱咐远山莫吵到你,这孩子还是将你吵醒!”

陈远山听祖母埋怨他,手下动作放慢了许多,他已经尽力轻手轻脚了。

“祖母!”杜英娘听了这话红了眼眶,她亲爹也不曾心疼过她早起,这就是有家人疼爱的感觉,明明他们以前素不相识。

“乖孩子,祖母巴不得你多吃多睡,这样才能长好身体。”陈祖母边说边手上动作不停。

杜英娘趁着陈远山低头用衣袖擦了眼泪,蹲下来帮陈祖母看她在捻绳。

“祖母这是要做什么?祖母教教我,我来做。”

“这绳索到时候用来绑这些竹子,将就做个院门。”竹子不比木头好使,风吹雨淋,一两年就容易断裂,如今好木头也稀缺,只好将就用这竹子。

“祖母歇息下,我来弄。”杜英娘记事起,父亲就做不来这些粗活,都是靠着娘亲带来的嫁妆过日,她也不曾学过怎么做绳索。

“先吃粥吧,等下再做。”陈远山站起身,轻而易举的抱起祖母。

“这一日才刚开始,不着急,远山说的对,我们先吃粥。”陈祖母抓紧孙子的手臂,希望这样能减轻自己的重量让他少出点力气。

杜英娘也一起进了屋,昨日吃了两顿肉,今早只是简单的煮锅清粥,五脏六腑太久没有油水浸润,陈祖母怕他们都受不住。

吃了粥,杜英娘在陈祖母手把手教导下学会了怎样捻绳子才会最结实,学会了就让陈祖母去歇息,她这腿是摔断的,久坐就会酸疼,村里的大夫看不了,陈远山这才想着存点银子带祖母出山去外头治腿。

因差缘错,银子没了,祖母身旁多了个事无巨细照顾的杜英娘,陈远山一开始还埋怨杜英娘害他没了可以给祖母治病的银子,看她对祖母这么好,那八分不满也消散了许多,毕竟银子花了,祖母的腿不一定能治好。

竹子都劈好了,就等着杜英娘捻好绳子,陈远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竹屑,朝熏肉的屋子走去。

杜英娘捻绳子捻得专注,陈远山拿着猪头要出去她才发现。

“远山哥,你这是要去哪里?”杜英娘一双手太用力捻绳子,变得通红,她默默藏在背后。

“我去村里找点东西,你在家陪祖母,绳子差不多够用就好。”陈远山哪里看不见她的小动作,也不知能不能换到菜,说了她又会自告奋勇的去找,于是便不细说。

“什么东西,我去找,你的腿还没好。”

“就是去看腿,这几步路程无妨。”

杜英娘听他去看腿,又见他提着猪头,信了八分,村里唯一的杜大夫就住在离他们不远,他山脚下种了一片草药,为了照看这些草药,陈远山搬过来不久他也搬了过来。

陈远山这一离开便是大半日,等他回来,杜英娘绳子全部捻好了,竹片也刮去了倒刺,还把厨房的柴火都添了一遍。

杜英娘正和陈祖母说话,正忧心他怎么看个腿伤这么久,想找个借口同陈祖母说,好去杜大夫家瞧瞧。

听见这熟悉的脚步声,她急忙奔出来,陈远山出去时手上提着的猪头换成一个竹筐,里面不知装的是什么。

“远山哥你回来了,大夫怎么说?”后半句杜英娘压低了声音。

“皮肉伤,没事,这是我路上换的,你拿去放院角的缸里,想吃什么就拿。”陈远山递给她竹筐,他经常不在家,东西交给杜英娘存放,她日后心里有数。

杜英娘接过,沉甸甸的一筐,她是常年打猪草,也不禁用了全部力气。

筐里是十来棵白菜,几个老南瓜,还有各样的菜干,还有笋干,还有一袋粗面粉,她惊喜的指着这些:“远山哥,你换了这么多!”

这么多菜和那头猪,省省够他们吃一冬。

“今日你和祖母都做活了,让祖母烙饼吃。”陈远山从框里拿出那袋粗面粉,他也好久没吃过祖母烙的饼了,虽说一日吃两顿,今日难得换了这么多吃食,多吃一顿也不怕。

“这…”杜英娘有些犹豫,现在吃晚饭有些早了。

“无事,祖母也喜欢吃烙饼。”陈远山难得的伸出手拍了拍杜英娘肩膀,像长辈安慰小辈。

陈祖母拿起面粉袋打开闻了闻,笑道:“是今年的粉,远山你抱我去,让英娘尝尝祖母的手艺。”

灰褐色的面粉加了山泉水,陈祖母洗净的手揉成光滑的面团。

她想了想,叫陈远山去割些肥肉,在锅里熬出油,揪出一小团面团,包了猪油再用手压扁,拍在烧得热热的石头上,面团滋滋作响,浮起几个大气泡,空气里的谷物混合着油脂香让人香迷糊了。

杜英娘看陈祖母像做戏法一样的烙饼,香味一出才醒过来,学着陈祖母的动作,烙了一张不起泡的饼,她不禁奇怪道:“祖母我这张饼不起泡。”

“你小孩子家家手劲小,油吃不进面团里,多揉几次就好。”陈祖母听她孩子气得话不由笑道。

陈远山在屋外绑竹片,听屋里传来的笑声,低头弯了弯嘴角。

饼烙好了,陈远山的竹片也绑好了,杜英娘叫他进去吃冰,看见这么长的竹片,抬头看了看院门。

“英娘,你试试这床的长度够不够,会不会太长?”陈远山是根据自己的身高劈的竹片,怕短不怕长。

“床!”杜英娘大吃一惊,这竹片不是要做院门吗,怎么好像是要给她做床。

“祖母那床榻太小了,不过冬日被褥少,你委屈些再和祖母挤挤,等新买了被褥再自己睡,这床我先做好放着。”或许哪天运气好就能猎到猎物,没有皮毛能做被褥也能下山换。

已经不知道说什么的杜英娘征站着,她脑海里只回想陈祖母同她说过得话,人啊一死就百了,白白受那些苦遭那些罪,活着,或许有一日就能变好,享之前没有享过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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