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温热的风,席卷来层层的热闹。
喧闹的街市上,满是盛装打扮的行人。
陶颂宜那张清冷的脸上,今日却是绽放出欢快的美,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时见与她站在一起,便是郎才女貌,分外登对。
每处的乞巧节,过得各有不同,陶颂宜觉得分外有趣,这里转转,那里摸摸。
时见跟在她身后,拿出东西攥在手中,唤道:“阿雪。”
“嗯?”陶颂宜都没有转身,完全沉浸在胡姬的表演中。
“我有话跟你说。”时见道。
“你说。”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表演,看来是很喜欢了。
时见收回手中的东西,道:“没什么。”
东边的人忽然齐齐惊叹,陶颂宜便循声望去,没见到什么。
“那边怎么了?”她问时见。
时见看去,便道:“那边有人耍杂技。”
“真的?”陶颂宜双眼放光,穿越人群,朝那边走去。
时见赶紧跟上,拉住她的手,道:“你走慢些。”
陶颂宜看得连连拍手。
“这么开心?”时见笑问。
“嗯嗯。”陶颂宜尾音上扬,“这很有意思。”
行人影影绰绰间,她似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定睛一看,竟是宛莲。
她慌忙移开眼,拉着时见躲入如织行人中。原本的高兴,也随之一扫而空,只剩慌乱。
时见见她一直拉着自己,在群人中穿行,便问:“怎么走了,还没看完呢。”
“没什么。”陶颂宜道:“我不想看了。”
若是遇到宛莲,宛莲必要跟着他们,还是躲开为好。
“咱们回去吧。”陶颂宜道。
“等等,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时见道。
人声喧闹,陶颂宜并未听见他说的话,也未发现他在她身后,已拿出一块青绿的玉饰。
“阿雪……”时见想说什么,见陶颂宜毫无反应,便又将玉饰收了回去。
不多时,他们便到了客栈。
陶颂宜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再不如出门前那样雀跃。
时见心下有些失落,拿出玉饰,道:“第一次见你时,你在找一张弓。我见你并不懂弓箭,却能准确猜出弓箭的价格与好坏,便有些好奇,跟了上去,没想到……”
时见笑道:“这个送给你。”
他拉起陶颂宜的右手,将碧绿的弓箭玉饰放在她掌心。
“阿雪,遇见你我很开心,也很感激。我——”
“我也是!”陶颂宜打断他的话,“没想到我们现下竟成了好友。”
时见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忙道:“不是!我是……”
“阿雪,可不可以……与他退婚……”
陶颂宜皱起眉头,语气冰冷,将玉饰丢在地上,玉饰顿时碎成三四块,“你以为你做这些就能改变我的心意?那是一门很好的亲事。我只要你做好护送我这件事。”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进屋,关起门来,无声地哭了。
她还是太不清醒了。分明可以与他划清界限的,却又忍不住与他纠缠。
接下来几天,陶颂宜打哆嗦待在车内,就算到了客栈,也是待在自己屋内,出了吃饭和上下车时间,几乎不与时见相处。
时见望着窗外沉沉的月色,想着是不是自己太早说出让她退婚的话,让她不开心了。分明,他先前说过,让她自己做决定的。
可若她真的要嫁给别人,那怎么办?
愁上心头,时见便开始做弓箭。
当他专注于做弓箭,心绪似乎就不那么乱了。
陶颂宜推开窗,便见宛莲站在楼下,冷冷地看着她。
“下来。”宛莲无声道。
陶颂宜关上窗子,当没看见。
不一会儿,送茶水的伙计上来了,先是敲开时见的门,给他送去,又敲开她的门。
伙计猛地拉住她的手,将她打晕。
“阿雪!”时见猛地开门,便与那人四目相对。
“宛莲,你做什么!”
时见追了上去。
风呼呼吹着,似是又要下暴雨。宛莲坐在荒废的庙宇中,荒废的蒲团上,等着睡在干草上的陶颂宜醒来。
她找了陶然阁的人,将时见引开。一时半会儿,他是找不到这里来的。
陶颂宜才醒来,宛莲便道:“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你已不是小孩子了。”
“我闹了么?所以我不是在往中州赶么?”
她出奇地冷静,道:“我要回去了,时见没看见我,会着急的。”
“若陛下知道你与男子混在一起,你将置竺家于何地?难道时见他还能活?”
“只要你不说、不管,没人会知道。”陶颂宜冷眼乜着竺宛莲,“他们要的,不过是我的一个身份,还有我带去的东西。我愿意去承担,愿意走表姐走过的路,你们难道不该感激,为何这样逼我,连我最后一段欢快的时光,也要来干涉?宛莲,如果你们还想见到活着嫁出去的我,就按照我想的来做。”
转眼,便到了平章城。
这算是到中州前的最后一座大城了,比之前的信江郡和缙城都大一些。
才进城,时见便被人认出,“彭公子,竟能在这里见到您。”
女子声音婉转,仿佛莺儿在歌唱。
“彭公子?”陶颂宜看着时见。
时见忙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我不信彭,也未曾见过姑娘。”
“怎会?我们在长安见过的,公子做的弓箭,可是一绝,那是还送过我一把呢。”女子说道:“这也才两年前的事情呢,公子。”
“啊——大约是吧,的确是巧。”时见呵呵笑道。
陶颂宜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时见便道:“姑娘,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诶,彭公子,上次说过,再见的话,咱们要一起喝酒的。我看择日——”
“姑娘。”陶颂宜微微笑着,打断二人的对话,“他现下接了我的生意,不能与你去喝酒。”
说罢,陶颂宜拿着东西,往客栈前院去。
时见忙跟了上去。
没走两步,便有人唤道:“段公子?”
“果真是段公子呢。”
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时见仿若没有听见,赶到陶颂宜跟前,女子竟也跟了上来。
“段公子上次挑给我的,的确是匹好马。”女子跟上来道:“不知公子什么时候回靖州,再给我挑一匹马去。”
姑娘看他的眼神,多是多情。陶颂宜收回眼神,道:“你们聊,我先走一步。”
“阿雪。”时见要跟上来,却被女子缠住。
上楼后,陶颂宜将包丢在床上,狠狠踢了一脚床沿。
她打开窗子,时见与那女子,还在楼下说着话呢,也不知是在说什么,看着蛮高兴的。
“见到女子便送弓箭、马匹,什么毛病?”陶颂宜恨恨地关起窗子,拿出经书来读。可这平时她都不爱读的东西,现下,又怎能读得进一个字呢?
没多久,时见上来了。未进他的屋,便先敲响她的门。
她听着咚咚的敲门声,只觉得心烦,坐在屋内一声不吭。
“阿雪,阿雪。”
时见还在敲门。
过了一会儿,没声了。
走了?
陶颂宜迅速下床,走到门口,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门外安静极了。
这就走了?
她打开门,有些生气地,对上了时见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阿雪。”
她赶紧关门,可时见早已有了后招,他推着门,进了屋,跟在陶颂宜身后。
“生气了?”时见笑着问道。
他不笑还好,他这一笑,她更生气了。
“你走吧,我要睡觉了。”陶颂宜说着,便掀起被子将自己完全盖住。
时见来拉被子,“这大白天的,还没吃晚饭呢,到了晚上会睡不着的。”
陶颂宜死死拽住被子,道:“我困了,你走吧。”
“阿雪,别生气嘛。她们是先前我那些友人认识的。知道我会做弓箭,自然就找我做了,那我也不能拒绝是不是?”
被子被时见扯开,陶颂宜气呼呼地瞪着时见,“时公子真厉害,懂得做弓箭,还会帮人相马。哦,不对,我该叫您彭公子,或者是段公子的。”
时见呗她这话呛得哭笑不得,忍不住捏捏她的嘴角道:“我再不这样了,嗯?”
“关我什么事?”
“自然关你的事,日后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叫我往南,我绝不往北,叫我赶马,我绝不停车,叫我——”
陶颂宜咬住下唇,终究还是忍不住笑意,打了时见一下,“你爱怎么样就怎样。现在,你给我出去。”
她起身,拽着时见便往屋外走。
“阿雪,你真不理我?”时见拖着脚步,不愿离开。
“不!理!”陶颂宜道:“你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这你可冤枉我了。”时见拉住她的手,让她转身,俯身与她对视,“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那你真名叫什么?”陶颂宜道。
时见沉默。她现下都不愿意与他在一起。若是知道他有一门亲事,是悔婚出来的,那么她怕是更要疏远他了。只有,等到她真的愿意与他成亲,他大约才会说出一切。
“这我还不能说,总归我也不会回去了,日后我便是时见。”
“可我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便会将我的事情告知他。”陶颂宜道:“与我成亲的人——”
时见捂住她的嘴,道:“阿雪,现下不要说。我们日后一起说。”
若是她说了,而他没说,那么他必定会日日不安,对她有愧。
“那么,我现下该如何叫你?”陶颂宜道:“彭公子,还是段公子?”
“嗯……”时见想了一下,道:“你可以叫我,表哥。”
陶颂宜登时想起他们一起买油纸伞时,她说过的话,那是她还被摊主打趣了。
“时见!”陶颂宜抬手便要收拾他。
时见没有躲开,只是笑着答道:“哎。”
“时见。”
“哎。”
“时见。”
“——哎。”
“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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