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段子4

苏梦枕精通命理相学等十六种术数。

他也曾为自己算了一卦:今年,有劫。

但这劫难确实太大,太重,太深。

有权相撑腰的白愁飞已生反心,王小石出走未归。而他自己呢?虽劲敌雷损已除,可他重伤,五脏六腑皆似移位,废了条腿,又被叛徒喂毒……

如今别说握刀,连筷子也捏不稳。

明日是冬至。

白愁飞将入象牙玉塔来见他。

显然他的好二弟已失去最后的耐性。

明日是生是死?

他算不出,也不愿再算。

不过是决一死战。

他隐约闻到梅香。

——是从“六分半堂”那儿透过来的吧?

在他一生里,都是恶战的梦。

只有一场是旖旎而甜蜜的。

——但那女子已成了仇家,日日在等待他的死讯,夜夜磨亮刀刃,要把冷冰的怀剑刺入他尚有余温的体内。

想到这儿,他又呛咳起来,全身也痉挛起来,眼睛也红了起来,紧紧地抓住怀里的翠玉枕头。*

也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重重推开。

苏梦枕多年来敏锐的战斗意识,教他第一时间便警戒起来,红袖刀不在他手,然而他强咽下瘀血冷冷抬眸的刹那,他无疑还是那个梦枕红袖第一刀。

满面病容,形销骨立,鬼火幽幽。

那双眼睛根本不像是活人的眼睛。

然后他愣住,弓起的身形一僵。

火焰倏地黯淡下去,化作两团小小的火焰,是冰冷的炽热,在凹陷的眼眶里沉静地燃烧着。

他眼睁睁注视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走近,恍惚间,似有轻浅的梅香袭来,如梦似幻。

雷纯。

六分半堂如今总堂,曾经的大小姐雷纯。

亦是金风细雨楼苏楼主,未过门的夫人。

她穿着件珠灰色的薄纱单裙,不施粉黛,却似秋水般瑰丽,仿佛照得这阴沉沉黑黢黢的屋子都明亮起来,陈腐的药味也为之一扫而空。

苏梦枕理应想到,她或许是来杀自己的;他总该思考,白愁飞与其心腹怎会任她长驱直入上塔来;他至少,要对她接下来的对话或举措有个预期和准备……

但事实就是他甚么也没想。

苏梦枕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对方。

他看得目不转睛,简直可以说是聚精会神,那眼神是专注又柔和的,像有许多话藏在里头。

大抵是被个病弱到苍白如游魂的人死盯着,是件心里难免会咯噔一下的场景。雷小姐秀气的眉毛蹙起来了,卷翘的睫毛颤动着,如欲飞的蝶翼。

爱情绝对是这世上最奇诡的东西。

它让苏梦枕在这样的、这样的境况下

——竟忍不住想要弯唇而笑。

哪怕这抹笑容是沉重的、发苦的。

但他确实笑了起来。

这一笑当然很让人摸不着头脑。

雷大小姐不愿承认自己被他笑得心里有些发毛。顿了顿,她摆出一副居高临下且盛气凌人的模样,冷冷道:“我来带你走。”

“哦。”苏梦枕微笑着道。

“我说,我要来带你走。”她以为他病重得十分糊涂,都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于是大发慈悲地重复了一遍,甚至做了详细阐述:“白愁飞已经解决了,现在你……你就得跟我走。”

“哦?”这回是个疑问的声调。

雷大小姐很谨慎地左右四顾,防备这间房子里还有什么暗器作为后手。一边机警地到处搜寻可能存在的机关,一边试探着伸手抓他的袖口。

她想牵着手把他拉起来。

但他手上抱着翠玉枕头。

她抢,他还不肯放,就很讨厌。

“苏公子。”她小小地哼了一声,着重强调:“就算你认床,我最多也只能把你的被子枕头打包带走,阶下囚要有阶下囚的自觉,明白不?”

或许苏梦枕终于是有了即将寄人篱下的惨痛认知,他摇摇晃晃地从床上下来,没穿鞋子便踏在地上——当然站不稳,须得靠雷纯扶着。

她搀扶他,是不是好心且不知,但总归是有些三心二意的,弄得苏梦枕不得不制止她锲而不舍要拿走翠玉枕头的动作,“别碰。”

他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会在脆弱的胸臆间造成剧烈的撞击,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里头有千百种暗器。”苏梦枕低低道。

雷纯——或者说田田纯,吓了好大一跳,差点没撒丫子就跑。但她毕竟是坚强地忍住了,努力展现出作为首领的沉稳风范,恶狠狠地警告:

“你……你可不要唬我嗷!”

依旧是清脆如断冰切雪的女音。

苏梦枕喉间又生起痒意。

可这回并非咳嗽,只想发笑。

“阶下之囚,不敢欺瞒雷总堂主。”

这当然是非常伏低做小的一句话,因此听在田田纯耳朵和心里都非常中听。于是她藏起惴惴不安,大摇大摆地带着他和他的枕头,回到隔壁六分半堂。

众所周知,金风细雨楼就是苏梦枕。

也就是说,苏梦枕就是金风细雨楼。

四舍五入,她成功占领了金风细雨楼,完成了缺德老爹的遗志,雷损当然是可以含笑九泉的了——为什么不呢?他甚至白嫖了一个自带枕头的女婿啊!

田田纯,立大功√

*

冬季的清晨,难得天光大放。

苏梦枕枕着玉枕,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隔壁屋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估摸着是雷纯终于醒来。

果然,没过多久,又传来走动开窗的声音——她可真是不怕冷。他有些头痛地想。

是不是自打雷损死了,就没人敢管教她?这样冷的天气,总穿件纱裙……她有时还会赤着脚踩在羊绒毯上,一蹦一跳地过来喂他吃药。

还喂什么药呢,这样要他的命。

她拿来的药,次次口味不同,有腥辣的、有泥土味儿的、有什么味道也没但愣是教人呕心得连白水也咽不下的……可苏梦枕的身体,又确实是一天比一天地好起来了。

他觉得自己手脚渐渐有了气力,连那十数种无药可治的旧疾似乎都缓解了许多,但他并未表现出来。雷纯喂他喝药,他总是一滴不落饮得干净,是个实打实的、仰人鼻息的乖顺模样。

“什么味道?”田田纯睁大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特别期待地等待病人的回答。她每日雷打不动连早饭都不吃,一定要先喂他喝药,然后无情嘲笑。

“比昨日还要难喝一些。”苏梦枕眉头微皱,语气波澜无惊:“像是掺了井水的劣酒,还在外头露天放了许久。”

其实这个形容说得很有几分含蓄。

“啊,这么难吃呀。”但是雷纯显然很满意了,她笑眯眯地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果脯递到他嘴边,语气轻快:“那吃个梅子压一压吧。”

这是每日都会发生的一幕了。

苏梦枕面色丝毫未变,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住梅子果脯,然后咀嚼、吞咽……果脯去了核,确实能压一压嘴里的怪味,然而实在太酸,酸得直冲天灵盖。

连喂五颗梅子,他都艰难地吞咽下去。

然后雷纯就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拍拍手,端着空药碗往外头走。苏梦枕默默目送,瞥见她脚腕处光溜溜,眼皮又忍不住一跳。

虽穿了鞋,却是双木屐,自然也没卷上罗袜,因是踩在厚实的羊绒毯上才未发出哒哒声响。然而再往上些,竟露出雪白纤细的小腿,若踮起脚,大概像极了金莲蹁跹的曼妙舞姬。

苏梦枕已忍了有段时日,到今日真是忍无可忍,“你等等。”他唤住她,却也不说缘由,只下床从衣架上拿了自己的大氅,几步过去盖在她身上。

劈头一盖,几乎从头到脚都遮起来。

“干嘛鸭?”田田纯莫名其妙地问。

“披衣服。”苏公子现在身板好了,底气足了,理也直了,话也粗了,反问道:“难道你不冷?”

“我不冷。”她眨眨眼,下巴都抬高了些,虽然身高差距摆在这里,却不妨碍雷总堂的豪气干云:“你身子虚,所以你冷。”

苏梦枕一代天骄,龙头老大,当然不会幼稚到跟对方你来我往车轱辘话轮着争辩到底谁冷。并且他已决定,即日起决不能再任由她这样作,连身子也不知爱惜。

他压根儿没接,只是径自帮她打开门——

这怎么行?雷大小姐的脾气马上就起了。

从阶下囚到反客为主,怎么就那么快呢!

但她尚且来不及敲打这位不听话的贵客,眼角便瞥见有个大活人杵在外庭百米远处,直直望过来。尚未转过头,苏梦枕已上前半步,正挡在房门中央。

白愁飞,他的好二弟阴沉沉地作揖:

“——大哥,我来接您回去主持大局。”

*号前面是精简版原著内容。田田纯是怎么带歪这个悲伤沉重的正剧风的呢,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晓得。

小花生晚饭就吃了两个水蜜桃,很早就躺在床上,结果翻来覆去也没睡着,很饿;睡不着就满脑子都是苏梦枕,于是更饿。最后垂死病中惊坐起,在冰箱偷吃了个面包,并且决定写下来这个段子。

不论看多少遍病猫苏梦枕,读到“但那女子已成了仇家……要把冷冰的怀剑刺入他尚有余温的体内。”

都忍不住想大声哀嚎:

“——田田纯,抱他鸭!!!”

可是田田纯真的很怂耶。(指指点点)

她怕碰到苏梦枕的枕头。(无语凝噎)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ce、疑似晓寒生、明月清风晓星尘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ce 1瓶,我会鞭策田田纯努力一点的。

怎么说呢,灵感太多写不完也是种负担。我每天都有新脑洞,会写的是其中小部分,大部分是脑补完毕撒花,无人知晓。像这章田田纯穿书,后面还有很多想写的梗(比如章节名,美人指苏梦枕,强者指田田纯,路线是气死白愁飞方应看,解放兢兢业业狄大堂主,美人被抢作六分半堂压寨夫人以后又当爹又当妈还要发光发热一肩挑楼堂),但支线太多了可能不会写完。

毕竟为爱发电重在爽,我这篇文就是放飞自我啊,收藏评论多挺好,少也无所谓,颅内**完毕,写多少看时间精力和心情,只保证正文完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小段子4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他的暗卫

窃玉

小船三年又三年

天才双宝的恶毒小姨

秋燥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纯纯雷卿[综武侠]
连载中笔落花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