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从二殿下府里出来,头发凌乱,浑身都是血腥味。
恰逢遇到将沈音安置到穆府,又火急火燎赶出来帮忙的梁素。
梁素见穆明惨白的脸色,脸上担忧。
穆明抬眸,道:“曾桓在哪?”
曾桓抿唇,心虚低着头,道:“曾公子和那琼柔人在北街民巷口,便消失了踪影……”
穆明皱眉,道:“什么!”
脑海中马上浮现出曾桓满身是伤的场景,心中不免一阵隐痛。
顾不得身上的伤,猛的起身,往外走。
梁素刚想开口阻拦,就见穆明急忙往外面走,顾不上身上的伤,直接从后院牵匹马,翻身而上。
“大人如今您受伤了,况且沈姑娘还没有稳定下来,您不能再去冒险了。”梁素用身子拦在马前。
“滚开!”
穆明心中躁动不止,脖子后面的银针没有拔出,如今她是完全靠着尸毒的力量硬撑,如今曾桓涉险,她必须要救。
梁素固执摇头,道:“不行……”
穆明挑扬马头,骏马发出阵阵嘶鸣,直接调转马头,绕过梁素。
“看好阿音,其他的不用你们管!”
声音随风而散,梁素望着消失于黑夜的背影,陷入沉思。
穆明这样的人,身上究竟背负多少,才会成长到如今模样。
穆明策马来到梁素说的北街巷口,此处以前漆黑,根本看不到人的踪迹。
穆明下马,调节气息,沿着民巷里条条小路进行探查。
忽然背后高处传来一阵笑声。
穆明警戒回头,高墙上奇尔赤那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奇尔赤那身形高大,月夜也下,地面上投射出庞大黑影,锦纱衣袍上全是血迹,腰间弯刀,出刃未收,打量着地面的穆明。
穆明见到赤那身上的血迹,眼底情绪顿时汹涌起来,横刀在前,声音淡漠如冰,道:“曾桓在哪?”
奇尔赤那一下从高墙上跳下来,道:“我倒是对你很意外,能将沈音救出来,傀儡丛中,竟然安然无恙。”
穆明同样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同样也是少年模样,脸上眼角出却能到一条不浅的伤疤。
赤那顺着穆明的视线摸了摸眼角的疤,道:“哈哈哈哈哈,这是当年,你们大凉军攻打琼柔边城,我同师傅出征时留下的。当年同我们作战的将军也姓穆,不过比你勇武。”
穆明沉默不语,悄悄打量周围的环境,看来赤那早就知晓此事,并且是自愿被曾桓叫出来。
“当时真的是尸山火海,到处都是尸体,农户们的牛羊被夺走,房子被水淹,连刚刚出生的幼童都难逃毒手,穆家世代镇守边疆,为什么边陲百姓总是食不果腹,日子动荡。”
穆明眼神直视赤那,不紧不慢道:“灾难和恐慌不是我们带来了,是那些贪婪琼柔人的人,想要权利而催使的战争,穆家镇守先令君河,就是为了傀儡消失于世,而如今横行于京城的傀儡,何处所出,你我皆心知肚明。”
赤那勾起嘴角,道:“听闻穆家少将军战无不胜,嘴巴倒也是个厉害的。”
穆明没有多少时间跟他斗嘴,道:“曾桓在哪?”
赤那抱着手臂,道:“我有最后一个问题。”
“……”
“如今除了爆发战争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路可以终结这场闹剧?”
穆明黑白分明的眼神停留在赤那身上,神情坚定,道:“这问题你不该问我,该问大凉和琼柔的有志之士,问问你姑姑,问问两国的掌权者,是不是做好准备,迎接疾风骤雨。”
赤那挑眉,道:“你们大凉的皇帝,听闻他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
“你的姑姑恨他那么多年,如今又在京城蛰伏,也不能突破她最想毁掉的东西,你觉得她在畏惧什么?你可以低估任何东西,唯独不要小看帝王心术。”
赤那收起玩味的表情,神情开始变得复杂凝重,眼神移到不远处的一处院子。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人在小院里,有傀儡跟着他,打斗中他强行催发身体里的毒,身上的尸毒似乎已经无法控制。”
说着赤那便将手里握着的陈旧的,蜜桃形状的木雕放到穆明面前。
“这东西大概与你有关,曾桓昏迷时手里紧紧攥着,嘴里还不停喊你的名字。”
穆明楞的一会,伸手接过木雕,脖颈后面的伤口愈发闷痛。
气血上涌,喉咙里一阵腥甜,猛地一口血从嘴里吐出。
赤那见状,没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穆明心底声音愈发强烈,曾桓你等着我。
踉跄着身子,晃晃悠悠地扶着墙壁站起来。
推开小院虚掩的门,曾桓倒在院子中央,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
穆明强撑着力气,走到院子,曾桓身上的尸毒已经顺着血管蔓延到脖子上面。
“曾桓!曾桓……醒醒!曾桓!你醒醒……”
任凭穆明怎么呼唤曾桓的名字,就是没有半点反应。
握住他的手指全然已经冰凉。
穆明眼角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曾桓……”
咬着牙,支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黑夜又冷又长,穆明拖着他往古佛寺走。
原本不远的旅途,此刻又远又长。
穆明费尽全身力气,天色快亮才到古佛寺门口。
看门的小和尚正好起早扫地,听到动静跑出去,正好见到两个满身是血的人,现在门口。
小和尚认得穆明,赶忙上前扶住她。
穆明终于是看到了曙光,抓住小和尚的手,道:“救他!请承恩大师救他!”
说罢,浑身上下在抽不出一丝力气,昏死过去。
脖子后的银针处,不断往外冒血。
小和尚被吓到,伸手扶住两人,叫来院子里的师兄弟,将人抬进院里。
穆明再次醒来时,已经是躺在古佛寺的厢房之中。
承恩大师端坐在屋里茶桌前。
脖子后面仿佛被万根银针刺中,蚀骨的痛觉顺着骨头,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处肌肤。
每动一下额角的汗珠的流的越厉害。
“施主强行逼动内力,脖颈后的银针已经伤到你的根骨,这次之后,若在如今天这般,只能回天乏术。”承恩大师同穆明解释后果。
而穆明根本不在乎这些,反而是费了大力气支起身子。
“大师,曾桓怎么样?可平安无事?”
承恩大师眼露无奈,叹道:“他身上本尸毒不深,若凭着草药吊着,本没什么事,只不过……如今他冒险动内力,毒性直取心脏——”
穆明皱眉,支着床榻,摇摇晃晃站起来,道:“您一定有办法,求您救救他!”
承恩大师平静的看着她,道:“施主放心,贫僧已用方前炼制的血剂,强行压抑住他身上的毒性,只要不像今日般,自毁般催动内力,便性命无虞。”
穆明听到承恩大师的话,才算是放下心来,万幸自己的血竟然可以救他,手中紧紧握住桃子木雕。
“多谢承恩大师。”
“施主,与那曾公子可是有一段姻缘?”承恩大师看出穆明的紧张,继而开口问道。
穆明抬眸,失而复得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浮现,点头道:“我同他本是青梅竹马,后来父亲出事,琼柔暗卫来京城抓我,他为了救我……身中数箭,险些身死,后来我也被琼柔人抓住,受了重伤,脑袋受伤,什么都忘了,他救我性命,许我诺言,之前种种,皆是有恩于我。”
承恩大师傅点头,不再说什么,提醒穆明,道:“那位公子就在隔壁,若施主担心,便可去瞧瞧。”
说罢承恩大师便起身往外走。
屋中只剩下穆明一个人,感觉手中木雕发出滚烫的温度。
缓缓拨开衣袖,胳膊上精巧神秘的穆氏图腾,似乎在提醒她,此生此时恐怕很难遇人相伴一生。
不管是曾桓还是江云扬,违抗命运齿轮,只会摔的粉身碎骨。
一个人顺着墙壁,走到隔壁房门前。
伸手推开房门,屋里是淡淡的草药与血腥味道。
穆明犹豫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跨过门槛。
曾桓身上伤口很多,裸露的上半身上裹满纱布,靠近心口出露出的皮肤上,大片的陈旧伤疤赫然跃入眼眶。
穆明认得那伤口。
曾桓将她护在怀里,琼柔的铁箭直穿他的身体。
他的妹妹……当年也是因为端德太子去世后,走狗抄查曾府,慌乱中被人群活活踩死。
她想起来的,全都想起来了。
放轻动作,坐到他的床榻旁。
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仍是气息微弱,毫无血色的薄唇,因为缺水而干涩起皮。
穆明看着床榻上的曾桓,少年模样同幼时相差无几,俊美眉眼之间带着淡漠。
只是这淡漠,从来没有朝向过她。
曾桓从小性格张扬天真,就连衣服也要选热烈的大红色。
曾许下大将军的梦想,也因为身受重伤伤了根本而幻灭,如今家族与朝廷之间,想必他过得不容易。
穆明指尖轻抚他的眉眼,心中酸涩。
对着昏迷的曾桓,声音哽咽。
“你这傻子,以后见到我要躲远点,受了多少罪,忘了是不是。”
眼角忍不住留下泪水,从袖口小心翼翼地拿出桃子木雕,轻轻放到他的口袋。
你我之间缘分太薄,下辈子若是有缘分,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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