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微沉
薄淡如纱的月光撒在枣红木板上。
夜风掺凉,江云扬身着单衣站在走廊的窗户前,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动,清瘦的身清晰影勾勒。
墨发披散于身后,衬裸露处的肌肤微微泛白。
感受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微微侧过头去,见穆明站在身后,拨正额前的碎发,眉眼多了一分柔和,朝穆明摆手。
不知是夜色的缘故,还是墨发的衬托,少年肤白唇红,眼中衔着淡淡微光。
穆明走到江云扬身侧,手臂抵在木窗框上,看着黑夜里漆黑民巷处的点点人家灯火。
微风吹拂,两人并窗而立,谁也没说话,沉默良久。
“快入深秋了,穆姑娘知道这个时节最适合吃什么吗?”江云扬先开口,问道。
穆明抱着手臂,没答他的茬,道:“想吃什么吃什么。”
“倒也不错,可要是我说,就该吃那又脆又甜的小橘子,一口一个,凉凉的,爽口的很。”江云扬微微斜靠木窗,托着下巴,弯弯的眼睛。
墨发被清风拂动,一股熟悉的淡淡木质檀香味扑鼻而来。
穆明感觉面颊如同被火烧过,热气迅速传上脸颊。
热气攻城掠地,连同耳朵也微微泛起薄红。
这男人真要命。
江云扬伸出左臂,平整的摆在穆明面前。
宽大的衣袖随风飘荡,修长的手臂上却是一道道泛红的伤疤。
“你那小侍卫说的,穆姑娘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
江云扬乖乖站着不动,言语间莫名有点前来自首的意味。
穆明早在米仓里便闻到江云扬身上的血腥味道了,怕他不承认才让大元跟着。
可她却没想到江云扬意料之外的听话,感觉有点不自在,低垂眼眸,不露痕迹的隔绝开两人的眼神交流。
从袖口掏出白色瓷瓶,递到江云扬面前。
手臂置于半空,对面都没有伸手接过。
反而是淡淡的一声笑。
穆明不耐烦的放下手臂,抬头瞪了一眼江云扬。
袖口出展露的伤口处,有最近填的新伤,也有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旧伤。
可怖的伤口如同一根根缠人的毒蛇,环绕其上。
穆明话还没说出口,便闭起嘴巴。
“在下的手实在疼的厉害,还是劳烦一下穆姑娘帮我上吧。”
江云扬乖乖地把手臂往穆明面前伸近了一分。
穆明看着江云扬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抓了一下。
手臂伤成这样,身上指不定还有多少伤,还有力气笑。
穆明面无表情地打开瓷瓶,将里面的白色药粉均匀的撒在伤口处。
虽然方才抱怨的厉害,如今江云扬倒是眉毛都没皱一下。
穆明垂着眼眸,用纱布将伤口固定,打上结筘。
江云扬弯下腰,左右端详了手臂上被缠的里几圈,外三圈的纱布。
“穆姑娘这手艺真不错,就是这纱布下次可以绑松一点……”
嘴上的话还没说完,穆明便一巴掌拍在他没有受伤的手臂上。
“啊!疼——”
“知道疼下次就别逞能。”穆明拍了拍手,将药瓶盖好,扔到江云扬手里。
“哼,你这是谋害良民,小心我去告发你。”
江云扬假装吹了吹受伤的手臂,完全是一副你不说句好听的,就再不理你的表情。
“当时还记的是谁追杀的你,把你伤成这样。”穆明不想跟他贫嘴,问道。
“那人用的是双鞭,身上穿着黑衣看不清脸,身手很快,不过他没想要我的性命,只是追着我跑了一段。之后便遇上了白马。若是以那人的实力,追上我再杀了,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
穆明听到双鞭的片刻,脑子突然空白片刻,仿佛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江云扬察觉到穆明异样的神情,到:“感觉到什么?”
穆明摇摇头,如今她不敢断定,只是内心暗暗猜测,拿不出证据来。
江云扬从袖子里拿出一块乌黑的青铜令牌,递到穆明面前。
“这是黑衣人身上掉下来的,给你。”
穆明接过令牌,沉甸甸的青铜上纹刻着神秘厚重的图腾。
虽然年代久远,却仍散发着神秘和厚重的色彩。
莫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从心底传来。
穆明脑袋里闪过阵阵片段,心脏仿佛被人死死抓住,闷的上不来气,同时伴着头疼欲裂,刀割一样。
穆明呼吸急促,身体顿时失去平衡,踉跄倒下时,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
“穆明!屏气凝神。”
江云扬紧握穆明的手,银针一下插入她脖子后面的穴位
穆明脑袋里有无数画面在不断拉扯。
感觉自己当快要失控的时候,脑海中突然传来一声声呼唤,把她拉了回来。
她从小便有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因此有时会间歇性的剧烈头疼,偶尔也会有记忆碎片闪过。
小时候并不频繁,反倒是长大以后,每次反应变的越来越严重,次数越来越多。
穆明脸色有些苍白,疼的满头冷汗,手里却还紧紧地抓着那块令牌。
江云扬见状,直接将穆明横抱起来,往拐角处房间走去。
“穆明!醒醒!”
将穆明安置稳妥后,拿出袖口的银针,脖颈处施针三处。
等了好一会,穆明才回过神来。
眼神恢复了清明澄澈,方才剧痛带来的冷汗还在鬓侧。
转眼看向江云扬,声音有些有气无力,道:“吓到你了。”
江云扬笑着摇头,道:“吓倒是没吓到,只是怕你突然抽出大刀砍我。”
“那你怎么不快点跑。”
“你不知道医者父母心嘛,我怎么能置病人的生死于不顾呢。”
穆明听着江云扬没边的胡扯,不觉心情也跟着轻松下来起来。
“你不奇怪吗?或是感觉……”
江云扬见穆明清醒过来,抬手将银针拔掉,道:“人人都有心中事,穆姑娘自然也不例外,探究别人的伤心事,我也没兴趣。”
穆明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快恢复平静。
“我小时候有很多事情不记得了,落下了病根,以至于后很多次失去控制。”穆明看着江云扬的背影,开口解释道。
江云扬刚碰到门拴的手,顿时停住。
语气鲜少的有些凝重,空气如同凝固一般,许久。
“既然如此,那你这个可怜小孩,就更该及时行乐,你还整天皱个眉头,当心变老婆婆。”
穆明原以为江云扬会觉得惊讶,却没料到他反应却很平淡,意料之中一般。
江云扬没做逗留,便离开了。
只留下心绪杂乱的穆明,和手里紧紧捏着那块令牌。
心底总有个声音——这令牌她绝对见过。
不知不觉夜深人静。
穆明半睡半醒中,突然感觉屋里的门被人推开。
仅是细微的响动在静如深渊的黑暗中,格外刺耳醒目。
漆黑之中,长刀银光闪动。
不过片刻之间,穆明身形一闪,凌厉的刀刃便已架在了黑暗之中。
“是我。”
少年先是惊呼一声,往后稍稍退了一步才开口道。
穆明听出声音的主人,可手上的刀却没放下。
唐期,他来干什么。
穆明皱眉,抬脚将黑暗中的少年,踹到门口,自己便转身点燃烛灯。
手里的刀却没放下,支着唐期,语气不善道:“大半夜鬼鬼祟祟,想干什么!”
唐期神情痛苦地捂住胸口,脸色比之前更白了一分。
随后沉着脸色,支起身子,站在穆明面前。
“穆明今晚我睡不着,想必你也睡不着。”唐期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想跟你合作。”
“你都是我劫回来的,怎么有资格谈什么狗屁条件。”
穆明若不是怕打草惊蛇,她真想出兵把这些人一锅端了。
这个唐期究竟想要什么。
加入外族做走狗,还把自己弄的药石无医,可有口口声声说为了三春镇。
“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你我都不希望三春镇有事。”
穆明刀不入鞘,紧握刀柄,抬眼盯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为了穆家,我为了三春镇,里外里算一算,你也不亏”
唐期苍白的脸色,就算外烛光下,和跟恶鬼一样,平常人看了都要吓一跳。
唇皮干燥裂开口子,暗红的鲜血附着在唇边。
唐期却是毫不在意,拿起桌上的茶盏,伴着血和茶,一饮而尽。
“你也心知肚明,假如楚雁行真想歼灭外族势力,他早该出兵,还用等到现在,我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索性剩下唯一的愿望,便是杀了楚雁行,保下三春镇。”
穆明道:“杀了楚雁行就能保下三春镇?”
“不,是保下三春镇,才能杀了楚雁行。”
唐期摇头,手中拳头捏紧,开口解释道:“楚雁行当初杀了我爹,灭了我全家,为的是什么?什么狗屁通敌叛国,他是为了……那年的那批密藏。”
“先令君河。”穆明沉着脸色,虽然心中有猜测,如今得到证实,也不免诧异。
明明过去十几年的东西,现在又重新出世,究竟到底是什么,值得如此趋之若鹜。
唐期点头,道:“对,就是先令君河,像你这样出身穆家,就算有什么波及,也会被人保护的很好,而我不一样,我也不想投靠外族,可一个人根本掀不起风浪来,我只能如此。”
穆明想开口,却不知道再说什么,如同自己的伤疤不想被别人揭开一样,想必唐期心底的那块不可触碰,也是如此吧。
空气沉寂片刻。
穆明率先开口,道:“关于先令君河你知道多少?”
“那东西晦气的很,谁碰谁就会噩运缠身。”
穆明眼神有些复杂,道:“你手里有先令君河?”
在唐期的眼神时,穆明便猜出了几分,跟何况,之前楚雁行做了一出戏给她们看,就是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虽然现在穆明手里的人不多,可终究姓穆,他如今不敢动。
归根结底,他在三春镇是为了抓唐期,和他身上的先令君河。
穆明心中有了大抵猜测,便瞧见唐期起身,开口道:“关于先令君河的问题,我想等杀了楚雁行再同你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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