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声跟着牧春晴在陆府闲逛，他对陆府了解不多，大部分时候也只能沉默的跟在牧春晴身后。
而牧春晴却似乎对陆府的建筑风格十分熟悉，每一处细节都可以如数家珍。
“牧小姐知识渊博，和你一比，我就……”陆月亭有些惭愧。
牧春晴摇摇头：“我只是出生在牧家，靠着父辈的余荫多了些读书的机会罢了。小陆先生待人坦诚，心性纯良，这是读多少书都没有办法学到的。”
说完这句话，牧春晴就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小碎步哼着歌，继续向前走。
陆晚声则怔怔的看着牧春晴的背影，阳光照在牧春晴的白色洋装上，显得她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牧春晴走到路口才发现陆晚声没有跟上，便停下侧脸打量了一眼陆晚声，俏皮得冲他转了一下头，才又向前走去。
陆晚声只觉自己胸口似乎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心跳得厉害，脸上也热热的，他无法克制住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小跑着追了上去，却发现牧春晴站在了一处小院外，神色有些凝重。
“蜀客。”看到陆晚声过来，牧春晴侧过头：“这里是？”
“这里以前是一座花园，后面夫人觉得地段好，就改成了戏台子，在这里听戏。”陆晚声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遗憾：“听说以前这里全都是海棠花，每到春秋都是一片花海，好看的很，可惜夫人不喜欢，说花招蜂子，就让人全砍了拿去烧了。”
牧春晴的眼神晦暗不明的扫过院门，以及正对着院门高大艳俗的戏台，叹了口气：“可惜了……”
但只有她知道，这句可惜了说的是什么。
陆晚声也跟着叹气：“对啊，父亲也这么说，每次提起都说夫人糟践东西。”
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打量着院落的牧春晴，低声建议：“后花园还有个小湖，那边的凉亭假山什么都都还是最开始状元府的样子，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
牧春晴微微点头，同陆晚声又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看向一处上锁的院落。
这院落离后花园已经很近了，而且朝向很好，虽然没有匾额，但门上的青色琉璃瓦也暗示着院落曾经主人的身份怕是并不普通。
只是这院落怕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不仅木门都因为风雨的剥蚀，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就连门上的锁头都已经锈迹斑斑。
更要命的是，从斑驳的门缝里，似乎有一阵阵寒气透了出来，饶是还有些许闷热的午后，都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这个院子是什么地方？”牧春晴似乎是对院子很感兴趣，走了几步凑到门前，似乎还想透过门缝向屋内窥探。
陆晚声吓得脸都白了，不顾男女有别拉着牧春晴快走几步，远离了院子才压低声音解释道：“别站在那里，听父亲说，前清的时候这院子里死过一个姨太太，后面半夜就老听见里面有女人哭，还有人看见过穿白衣服披着头发的影子，所以就一直锁着。”
“哦？”牧春晴似乎很感兴趣，探头又看了一眼：“姨太太？怎么死的？”
陆晚声一脸晦气的皱了皱眉，虽然意外牧春晴为什么会问这个，可还是好声好气的回答她：“听说是因为偷人被老爷发现扔进井里淹死的。”
“原来里面还有口井啊。”牧春晴扬起的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讽刺，只是这讽刺消失的太快，快到陆晚声完全没有捕捉到，他绅士的用手腕碰了碰牧春晴的手肘，有些不安的劝：“快走吧，这里怪吓人的。”
牧春晴也没有停留，跟着陆晚声离开小巷，走到巷口的时候，牧春晴忍不住侧目，盯着小院琉璃瓦上一棵倔强的小草看了片刻，才同陆晚声离开。
再向前走，就是陆府的后花园。
说是后花园，但实际上并不是很大，最先映入眼帘一个十余丈见方的小湖，湖心有个雕花凉亭，通过汉白玉的拱桥与湖岸相接。
湖并不深，但秋日里碧蓝的穹顶倒映在湖水中，却将湖水衬得格外幽深。
湖中荷花已经半残，枯枝和边缘焦黄的荷叶散落在水面上，已经不见前几日莲叶无穷碧的模样，但中间零星立着的几株晚开的荷花，却仍在昭示着生命的倔强。
小湖的四周是一条石子铺就得小径，小径靠近湖边的一侧，是一排垂柳，而另一侧则是巨大的花圃。
已经是仲秋，虽然叶子还未完全枯黄，但花圃里满眼半枯的叶子和枯黄结满种子的花托，却依然让人觉得有些萧条。
陆晚声看着牧春晴的侧脸，忽然觉得带她来这里是个错误的决定，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秋天也没什么好看的，后面有片枫林，红的像火一样，我带你去看看？”
牧春晴没有回答，只是出神的看着院中的景色，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向前一步，抬起手青青抚摸着写着“沧浪”两个字的泰山石，口中喃喃自语：“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什么？”陆晚声没有听懂。
牧春晴摇摇头：“没什么。”
“这里春日里必定是百花盛放，十分好看，可我听说国内古时的花园，都是要种四季花卉的，为什么……陆府的花园里没有菊花、桂花呢？”
听牧春晴这样问，陆晚声也有些无奈：“听下人说，以前确实是有的，后来夫人嫌弃菊花丧气，桂花味道太浓，就……不过后院有一棵桂树父亲舍不得砍，牧小姐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很正常，新人入住，自然是想抹去旧日里的一切痕迹。”牧春晴说着，就靠着泰山石坐下，取下背上的画架，拿出铅笔，对着远处的凉亭比划了几下，就开始在纸上描绘出小湖、凉亭、石桥的轮廓。
陆晚声站在牧春晴身后，看着她画画的手，又抬头看看眼前的景色，一时有些出神。
“我还要画很久，陆先生若是无聊，可以先去忙，快五点的时候来这里找我就好。”牧春晴没有抬头，忽然轻声说道。
陆晚声这才回过神，有些慌乱的别开：“我……我无事，在这里等着你就好。”
牧春晴也没有说话，低着头继续描摹着。陆晚声也就那样站在身后，也不敢打扰，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陆晚声不满的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周宁快步走了过来。
“少爷，老爷叫你过去，说……”周宁凑到陆晚声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陆晚声有些为难：“我……”
“小陆先生还是去忙吧，我就在花园里作画等你。”牧春晴手上的笔没有停，低声说道。
见陆晚声没有动，牧春晴合上画夹起头：“真的没关系，如果因为我耽误了陆府的大事，才是真的不好意思。”
陆晚声疑惑的看向周宁，周宁有些为难的向他点了点头：“少爷……老爷那边真的有些急。”
“那就怠慢牧小姐了，我忙完马上回来。”饶是非常不情愿，陆晚声最终还是只得与周宁匆匆离开。
眼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牧春晴才又翻开画夹，将压在下面的几张纸放在了上面，这几张纸上，都早已经画好了后花园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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