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张灯结彩,闺房内红色帷幔与双喜窗花相照辉映。斛律蓉手持发梳为其女林风染绾发髻行上头礼。
良缘天赐福禄。梳发理容妆成,相伴岁月情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经过这几日的踌躇,林风染面色上没了焦虑,一双翦瞳如燕尾斜飞入鬓,脂粉为她的清傲气韵更添了几分柔和,身着宽袖上襦下裙,花钗青质连裳,青衣革带鞲履。
斛律蓉边梳着青丝边低声嘱咐:“染儿,你如今嫁去贺府为新妇。日后便不能再这般娇纵。虽说林府如今没落,但人贵自重,若你受了委屈也不必掩藏,林府永远为你的后盾。”
林风染转身握住斛律蓉的双手淡然的眼神中生出一丝欣喜:“母亲,染儿知晓京中礼数繁杂,自有分寸。至于感情,您当初嫁于父亲时,二人便是欢喜冤家。如今您二老日久生情,不也是琴瑟和鸣吗。”
斛律蓉徒然一笑,紧锁的眉头融化开忧愁。她女儿除了秉性乖张好动了些。整日没心没肺,凡事看的开这倒也是好事。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大街上有送亲仪仗锣鼓喧天,八抬大轿喜送新人。所经之处,一路沾财生喜。丫环春萤身着红色吉服,手提彩色花篮,一路洒着钱币与喜糖。引得井市众人边道喜边哄抢。
斛律蓉遣散身后一众送亲的女眷家丁。目送长街上的送亲队伍,眼里的酸楚才夺出眼眶。
“夫人,疼疼疼~”一旁的林景怀面露疼苦之色,手臂上被斛律蓉捏握的泛起青痕。斛律蓉这才反应,松手逝去眼角泪珠:“公景,对不起,我方才一时激动。”
“我知夫人担忧,贺家世代忠良,贺大将军宽厚仁爱。染儿与贺家长子必然是天赐良缘。”林景怀抚着下巴短须,姿态盎然。只觉当年与贺家联姻之举,实属高瞻远瞩。
眼看手中花篮里的彩头都快要散光,春萤撇了撇嘴朝轿内的人道:“小姐,宁公子今日根本没来,我看他是吓破了胆不敢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说不念不想,那都是宽慰人的。八角喜轿内林风染丹寇掀起红绸一角,将轿帘推开了个小口窥望街道纷杂的人群,企图寻找那抹月白。半响也不见其身影。林风染眉间双眼失色,嘴角微微下撇,算了,他身为齐家公子,自有他的顾虑。随后林风染关上那一扇窗缝,随着轿子一摇一晃也落下手中掀起的红绸盖头。
大街上,送亲仪仗开辟出一条长长的浩荡队伍。街道两侧人群熙熙攘攘有黄发垂髫,妇女青年,围观哄抢着钱币喜糖好不热闹。
“听说没,前几日谣传林府千金与京中秦家公子有染。林贺家两家特将婚期提至贺家长子归京之时,力破谣言。”人群中一名大婶手提菜篮,泡沫横飞的朝旁边另一个妇人说道。
“那可不是,虽说如今林府落没,但贺家守忠守义,非但没取消婚约,反而还提前迎娶。这日后必是一对伉俪情深佳人啊。”那妇人投去艳羡的目光。只恨那轿内坐的人不是她。
一处欢喜,一处闲愁。青瓦朱墙一角偏隅,男子一身白色暗纹锦袍,齐鹤宁将长袖遮掩下的双手握拳微颤。
“公子,不去给林姑娘道个别吗?”身后小撕眼看长街中的仗义队行之将远对他提醒到。
人生纵有诸多遗憾爱憎恨,怨别离。如今他也尝其一滋味,却只能叹有缘无分。
齐鹤宁目送夕阳下一抹长街中刺眼的红绸仗队,他却只能无足轻重的说句:“不必了,如今林姑娘嫁做他妇。此时贸然作别,只会落人口舌。”心中却是默念望卿安好,相安勿念。
夜幕戌时。
今日将军府贺家长子贺宴川大婚,其宅院内门若庭市,宴席间皆是高官贵族携礼恭贺,举杯相邀。
不远处有一袭红衣惹人注目。只见来人面容清峻,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眼被睫羽轻覆。面色尽显醉意朦胧。
贺宴川身着祥云金丝勾勒回纹的绛红圆领锦袍绣,脚上的玄色的锦靴蹒跚跟呛,手持执壶。跌跌撞撞的朝前方身着锦鹤紫衣圆领官服的中年男子举杯含糊道:“贺府怎么请了个二路老生,罢了罢了今日本公子大婚,也算与民同乐,快快唱一曲听听?”
刚才本还在宴席上攀附权贵推杯换盏的众人,听了这话此刻皆面面相觑。今日这贺家儿郎大婚,若只是年少张狂些也就罢了。可眼下贺宴川席间醉酒却将当今太师秦江政看成了梨园中的末角戏子。这不是侮辱人吗?
秦家十余年来深受皇恩浩荡,本就权柄在握。五年前为昭武帝寻得可医头疾的百灵异草。更是一朝圣眷优渥,权倾朝野,如今已是位极人臣的一品官阶太师。
秦江政虽面露仁笑,一身权贵之气却不威自怒。上前搀扶酒醉之人脸色上多出一道关怀:“看来贺公子,真是喝醉了。”
那双手不偏不倚钳制压在他左臂伤处,贺宴川感受到手臂处传来的一股凶狠力道,将眼中的痛色掩于睫羽下。而在旁人看来,这番举动只是长辈对于晚辈的关怀。
“哈哈哈,还是秦太师大人有大量。不过今日贺公子大婚难免兴致好,醉了酒也是情有可原。”
一众权臣富贵讪讪一笑为其辩解。两边都是位高权重世家门第,有朝一日官场上难免交涉,捧哏撑场之道他们早就深谙其中。
“你这竖子!今日老夫叫你敬待宾客,眼下却喝的烂醉如泥,在秦太师面前献丑。”
贺宴川醉意惺忪,歪着脑袋,努力睁开拉拢的双眼看去,来人一身狮纹紫衣圆领袍,正朝着这边吼道。此人正是其父二品武官护国大将军。贺庆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眼前的贺宴川。
或许真是喝醉了,贺宴川仿若没听见此话一般。挣脱秦江政的“关怀之举”,又反扑在贺庆鸿怀中喃喃道:怎么有两个角儿?,随后抬头揉了揉双眼,看清来人面目后欣然道:“原来是父亲大人啊。您不是日机万里吗,怎么得空参加我的婚宴~”
贺庆鸿压住心中怒火,推开倾覆于怀的贺宴川,随后朝秦江政行了揖礼道:“今日微臣操办小儿喜宴,照顾不周。还望秦太师海涵。”
秦江政将手中的酒盅朝眼前父子二人举起一饮而尽,随后面露慰色道:“前几日,犬子秦烨秉性玩劣与林家千金惹了些笑话。我本次造访贵府一是为犬子谢罪,二则是为令郎道喜。还望贺大将军莫要介怀犬子无心之举。”
贺庆鸿笑道:“我当何事呢,原是晚辈们小打小闹,才流出这等子虚乌有的谣传。现今林贺两家结秦晋之好。谣言自然也是不攻自破。”
席坐间众权贵听闻两人一番言辞,也纷纷起身,朝眼前暗自交锋的两位权臣举杯以酒释嫌隙。“对对对,不攻自破。来来来,喝酒喝酒!
酒过三巡,众权贵宾客们兴致已散,纷纷告别离席,皆由家眷接应散去。
眼下,已至亥时。贺府门前的双喜灯笼高高悬挂,院内仍旧灯火通明。见众人散去,贺庆鸿朝醉倒在宴席上的贺宴川淡然道:“装够了?还不快起来。”
那红衣郎官却仍旧扑倒在桌上默不作声,似乎已经醉晕了去。
“你这逆子,别以为装睡就能免了责罚。昨日寻娘送公服于你院中,你说你啊?耍剑唬人,如此为老不尊,成何体统!”
贺庆鸿指着贺宴川揾怒质问。见人仍旧伏扑在桌面,露出一张面色熏红的俊脸,醉意朦胧,一动不动。看来是真醉了,随后贺庆鸿摇头作罢,挥手唤了一旁小撕将其扶去新房。
小撕扶人行至新房门前,面露难色正犹豫要不要扣门。耳边却传来一道清冷声音:“你退下吧。”贺宴川欣然睁开一双凤眼,刚才还不省人事的新郎官此刻却突然清醒。那小撕摸了摸脑袋,只觉新奇,他家公子醒的真快。莫非那酒里掺了水?
———咯吱
身着喜服的的林风染坐在床沿前本要昏欲睡眼,一声响动让人清醒。那扇贴着双喜窗花的雕花朱绮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皎月光辉,伴随着修长的身影映照在地面上。桌上雕龙刻凤的双喜红烛原是灯火葳蕤,被一阵风吹的忽明忽暗在风中摇曳。
那人一步一响向床沿走来,许是夜深人静,每一道脚步声都显得格外响。林风染红盖头下的视线内,一双玄色锦靴慢慢逼近。她紧握双手的掌心已有薄汗。皎白的喉间做吞咽状,接下来该怎么办?
宽衣解带鱼水欢,举案齐眉两不移。画本上都是这么说的,可她也只是仅知其形,未晓其味。
玄色锦靴停于身前,青衣喜袍被来人光影遮挡。一股酒气揉杂的雪松香覆向林风染鼻尖。随后红绸盖头一角被撑杆缓缓挑起~
一寸……
两寸……
林风染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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