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饮月城竟是如此阴差阳错，十景想转身离去却看到白衣公子缓缓走在桥上，衣摆随着动作摆动着，像一朵朵、盛开的莲花。不知怎的，十景想起了那年春天，在万舟窗前他撞上万帆的一瞬。
少年的心动有时后知后觉。
“喂——等等我呀。”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十景跑了过去和白衣公子并肩走着，远看过去似一对璧人，街中有人频频回头。
“叫我白衣就好。”
“十景。”
十景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但眼前男子长得温润如玉，他实在联想不到自己身边什么人。
何况自己与师兄他们在门前分别，现在自己又到了这里，十景只能先跟着这位白衣了。
“刚才的黑气幻体是什么？”十景疑惑。
“还有那有毒的烟雾，手法有些眼熟。”
“白衣你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十景见他不说话，又急说，“对了，刚刚多谢你。”
白衣攥紧袖口，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是此城中人？”白衣终于开口。
十景顿住脚步，头偏向一边，瞬即又一脸笑嘻嘻。
“白衣我虽不知道你要去哪干什么，但你看这日头都这么高了，咱吃点午饭吧。”
“也好。”
十景看他点了一份辣子拌饭吃完便直接来到城主府。
府内已经站着好多人，不知道在议论什么，十景站在后面却看到熟悉的的人——十七。
十景下意识想躲开，但白衣好像提前预判了一样，伸手捉住他的手臂。
“我很快回来。”
丟下这句话后十景已经出现在街中，喧嚣的叫卖声、谈话声都入他耳，四年过去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再次见到故人还是会有想要逃避的心理。
逃避自己的无能为力吗？
逃避当年的心动吗？
还是逃避自己很弱很没用的事实？
十景胡乱地抓过一顶帽子系在头上，再次回到白衣身边时一副坦然的样子。
白衣不问。
十景不说。
“所以是有什么法子吗？”
“这饮月城为什么叫饮月城？河流莫名奇妙消失这这这……让人们如何生活？”
“城主叫我们过来正是商议此事，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诸位急不得。”
“什么急不得，你不是城中人，事没落到你头上对吧！”
十景听他们吵得脸红脖子粗也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几日前的清晨，饮月城还没从睡梦中醒来，一位泛舟醉客睁眼时却发现自己在地面上，哪还有什么水的影子，他以为自己还没酒醒。直至上午全城人对着干涸的土地发愣，这位醉客才清楚过来。
是真的全部消失了！！
“白衣，你来了，请——”
十七看到白衣后恭敬地向他招手，四年光阴在十七身上留下痕迹，他出落的更为儒雅和成稳。
白衣拱手道:“我受仙宗指派来查明原因，十七放心我定会尽全力。”白衣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他避开了十七伸过来的手。
“如此多谢了。”
十景安静地站在一旁，让人觉得他和白衣是一伙的，便也不多寒暄。
入夜后，白衣和十景共处一室。突然窗影闪过一个身影。他们听到有人在靠近房门。
“嘘——”
白衣一把捂作十景的嘴，两人慢慢地靠近房门。
一把剑刃突然从门缝中刺出。
白衣将十景按在墙边，两人紧紧相拥着，十景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妈耶，十景你疯了？白衣是男的啊！！
你的心脏在乱跳什么！
白衣就着这个姿势抬头看去，就和十景投来的视线对上，整整五秒，像是过了好久。
他们听到那人离开的脚步，白衣将手放下来，整理自己的头发。
十景备感困惑？
“快追！”
十景这才回味过来，顺着那人的方向追去。
夜色将饮月城笼罩，十景和白衣顺着那人追到一片峡谷之中，然后不见那人。
“有结界。”十景道。
“嗯，小心行事。”白衣说完便在空中虚点三下，三线连起的法术冲向结界，一阵风沙过后结界牢固不破。
十景上前扶他一把，双手夹起一片树叶注入灵力，掠过结界道“破——”
结界打开，天旋地转。十景拉着白衣正要往前。听到有脚步走来便快速闪到树后。
正当十景要和白衣说点什么，他看到哪里有什么白衣，四年前熟悉的人就站在他面前，万帆。
十景张张嘴，说不出什么。
他眼睛红红地盯着她，头脑中轰地炸开，十景拉过她的手，急切地靠近她。
万帆见自己所扮白衣已被识破，平静地冲他一笑。
十景看到她的笑容心脏都揪起来，他恨自己，他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他想知道，他急切地想要了解。
最后他紧紧地抱住万帆，要把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
“十景，别这样。”万帆拍拍他。
他抬头，不觉间几滴泪落在下巴。随后决定了什么似的轻轻地吻在她眉间。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十景对自己说。
一轮圆月挂在山谷中，风吹来时万帆竟有些发热。
“你被人跟踪了也不知道吗？”十七斥责说。
“属下知错。”
“既然听到了那就出来吧，躲在树后是干什么。”
十景听罢便坦然走出来。
“在小巷中我就觉那手法似曾相识，十七四年前的那桩事背后也是你所为吧？”
“我做什么，我自己清楚。倒是你，听闻你是妖还被仙门所收，我看呐迟早会被人赶出去？”
十景为树妖，是在离开饮月城后才知道的。
当时他正被一只大妖所伤，奄奄一息时被仙门长老所救，并收入门下。
十七一个手势让下属退下，然后温柔地和万帆说:“你这些年一直调查我，我当时放你走已经仁义尽至了，不要妨碍我好吗？”
万帆气笑了，一记灵力灌入剑中冲向十七，“当年的手笔如今你又用一次，没点新花样吗？”
十七躲过一剑，随后拿剑指向地面，速写“鬼言”。
是黑河谷的人！黑河谷所在地飘忽不定，他们惯会用黑气、鬼言、鬼目——当然这也是十景后来才知道的事。十景几千道树叶形成在卷风向他涌去。
“你终于用鬼言了。”万帆蓄力再次刺向他。
十七拿另一只手俱是挡了下来，鬼言速写完成。
“我已经做到了，不负我族。”
十景和万帆听完这句后便晕迷过去，等再次睁眼时，两人已经落到一片幽黑的枯木林，周遭是发着蓝光的点点灵虫。
十景走向万帆，伸手将她拉起来。
“这是哪里？”
“应该是黑河谷的谷底。”
万帆淡淡地回答。
两人站着，十景夹住一片树叶“亮！”周围亮出一大块来，这时他们才看清这个谷底都有些什么。
潮湿的地面长出青苔，一排排枯木上是一串串水滴凝成的结晶，显得异常清冷。
“我们先往前走走吧，看看怎么出去。”十景和万帆并排走着。
“万帆，你——”十景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她过得还好吗？问她怎么离开十七了？还是问她万舟的遗体拿回来了吗？
他问不出口，他没资格。
十景随父母从北方逃难到饮月城，等他到达饮月城奄奄一息时，徐家姐弟救活了他，之后食百家饭，上徐家学堂才得以成长到大，离开饮月城后他机缘遇会进入仙门拜于大师尊门下。
离开后的每一日都像苟活。
“对不起。是我自私。”
“不关你的事。”
“人们逼迫徐家时我没有救下万舟，人们在街头议论纷纷时我没有替你辩解，四月出嫁时我没能带你离开。”
“受恩于饮月城却一走了之，我有罪。”
十景停在原地，低头想再说什么。万帆回头眼睛红红的。
她轻轻告诉他:“别说了。”
吾生如寄耳，何者为祸福。
那日出嫁后十七便放她离开，他说不想耽搁万帆，情爱之事他不配拥有。万帆离开后，日夜沉迷修炼法术来维持日常生活的正常进行。
“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去接受它，十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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