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女士，您弟弟的疗养费用即将到期，请问您是否续费？”
江薇无意识的攥紧手机，神情有些怔忪，想起弟弟无知无觉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样子，不知道强行留下他是对是错。
“江女士，您在听吗？”
恍然回神，江薇双手紧握手机，瞬间下定了决心，像是怕被挂断，急忙道，“在的，在的，续费，一周之内，我尽快。”
挂断电话，江薇抱着手臂，定定地看向百米之外的会所。
深秋的时节，空气中都弥漫着萧瑟，天气雾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灰砂，路边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层又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铃铃铃”
铃声响起，江薇机械般地接通电话，“208。”
“嘟”一声，仅说了一句话通话就被挂断。
江薇搓搓手臂，身上穿着一袭白色无袖连衣裙，修长的头发散落，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仔细瞧，能发现斑驳眼影下微肿的眼皮和枯糙的发尾。
“咚咚咚。”
“快进来，江薇，坐这。”男人放下手中的酒杯，拉开身旁的椅子，招呼。
喧闹的包厢因为突然闯进来的人而寂静，众多视线落在站在门口的江薇身上。
主位旁边大腹便便的男人，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一眼江薇，明知故问，“吴总，这位是？”
包厢里，除了主位的人，便属他的地位最高，而那位向来看不上这些爬床上位的小明星，长得倒是符合自己的胃口，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雏儿。
男人故作优雅地抿了一口酒，额边的一缕头发紧紧贴在脸上，伸手拍拍身旁的人，示意其离开，“坐这。”
“哈哈哈，这位是云天的张总，多谢张总抬爱，她不懂事，怕会冲撞您，扰了您的兴致，坐这里就行。”吴总陪着笑，打着哈哈，一把拽过江薇拉倒自己身旁坐下。
张总后仰，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没有接话。
吴宇看了眼包间里的陪酒小姐，一位穿着低胸装超短裙，长波浪头发的美女，妖娆地坐在椅子上，半靠在张总怀里，端起酒杯喂到张总嘴边，“张总，我喂您。”
张总余光瞥向坐在主位的人，只见那人“咔哒”一声，点了一根烟，不敢放肆，可惜地看了一眼江薇，手搭在美女的腿上，来回的摸。
包间里的小小插曲并未影响其他人的兴致，几个呼吸间便热闹起来。
喧闹声中，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江薇脸色煞白地盯着坐在主位的人看，包厢里烟雾缭绕，不过两三米的距离，仿若隔了山海。
进门之前做了所有准备，本以为能坦然接受，唯独没想到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再见面的场景，或许功成名就以后，擦肩而过，点头示意，或许某些酒会偶遇，遥遥敬上一杯酒，唯独不该也不能在这里。
江薇低着头，没发现主位那人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看过来一眼，漆黑的眸子像是黑暗深处的诱惑，狭长的眼底尽是阴郁，玩味儿的声调性感清列，“找到你了。”
“吴总，我去一下卫生间。”江薇低声在吴总耳边说。
“怎么了？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吴总仰头灌下一杯酒，虚虚地看向包厢内的混乱，“要是接受不了就回去吧，总会有机会的。”
江薇艰难扯了扯嘴角，牵扯着唇上干裂出一条血线，他们都心知肚明没有那么多机会，有实力又有背景的人太多了，错过了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下次。
况且，弟弟还躺在病床上，拖不得。
江薇站在水池前，洗去脸上因在包厢里待了一会儿，就被空气中的水汽熏得斑驳的妆容。
水珠顺着下巴滴落，有些落在洗手台上，汇聚成一个小水汪，有些滴落在衣服上，洇出一片水痕。
镜子里的人，瘦削的脸颧骨突起，眼窝泛着青黑，双眼涣散无神，双唇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江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露出一抹苦笑。
“当啷”一声，厕所门被关上，是那张她朝思暮想几千个日夜的脸。
江薇看向他镜中地倒影，久久不能回神。
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隐约可见的胸肌轮廓，银灰色的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
男人依靠在门旁的墙上，修长的双腿支在地上，相较于多年前的朝气，如今身上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霍云瑞。”江薇轻声吐出三个字，嗓子里像是夹杂了砂砾，声音粗劣难听。
霍云瑞点了一支烟，夹在手上，没有吸，烟灰落在手工皮鞋上。
一直盯着江薇看，却没有开口，脸上多了几分苦恼。
“原来当了霸总的人也抽烟啊，我还以为你们只抽雪茄呢？’江薇尽量平常的开口，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拧开水龙头，又洗了一遍手，皮肤搓得通红。
“你缺钱。”霍云瑞笃定地说，上前抓住江薇的手腕，太细了，他心想。
两人长久的对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耳边的嘈杂声音逐渐模糊，只余下自己有力的心跳声。
江薇直直的望向霍云瑞的眼底。
忽然，霍云瑞嵌着江薇的下巴，低头深深吻了上去。
江薇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有动，最后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感受着手心的肌肉触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我该推开的，江薇想。
过了许久，江薇的视线开始模糊，霍云瑞终于放开她，后退一步，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
江薇低着头，能感受到脸颊和耳垂不正常的温度，不敢看身前的人，怕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不屑，也怕他的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做我的情人。”充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江薇惊讶地猛然抬头，“十”，“咳”清了清嗓子，重新说，“什么？”
“按照你们圈子里的话说，我包养你。”霍云瑞平淡地说，仿佛在说晚上吃什么，这种随意的小事。
江薇刚要说话，被口水呛的直咳嗽，霍云瑞绅士地伸出手扶住她。
“什么？”
霍云瑞耐心重复，“我包养你。”
江薇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扶着自己胳膊的手心发烫，江薇动了一下，没挣开。
独属于男性的荷尔蒙扑面而来，江薇乱了心跳。
温柔开口，“好啊。”
霍云瑞达到目的，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另一只手隐晦的将腰间地圆形物品往衣服里塞，确保眼前的人看不到。
“一天五万。”霍云瑞两只手抓着江薇的肩膀，裸露的皮肤留下深红的指印。
江薇后靠在墙上，冰冷的触感从皮肤传来，脑子有一瞬间的清醒，决定好好和霍云瑞谈一下价格。
“一年就是1825万，这么多？”江薇笑着问，“霍总真的舍得？”
霍云瑞深深瞧着江薇，眼神晦暗，像是深渊，不由自主地吸引人沉沦。
江薇侧头，躲开他的视线，看向空中，在里面待了这样久，也不知道外面想上厕所的人，会不会等着急，江薇出神地想着。
“哈”霍云瑞意味不明地笑着，视线落在江薇的身上，“算的真快啊，大学霸。”
熟悉的称呼在几年之后被重新提起，这是那一年里，她和霍云瑞唯一的交集，脸色瞬间煞白，回过神，看见霍云瑞眼里的戏谑，江薇的心一寸一寸往下沉，不知是嘲讽还是打趣。
在这之间夹杂着可耻的心动，江薇心想，他认出我了，这场利益交换里，会不会，他和我一样，夹杂了几分真心。
“那就一年一千万，预付百分之三十。”霍云瑞一锤定音，手从肩膀滑落，抓住江薇的手腕，拇指在腕骨上摩挲。
江薇忽略心底的异样情绪，不去深究霍云瑞的真实想法，“怎么还降价乱了呢，霍总。”说话声音柔柔的。
霍云瑞忽然不满，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凑近狠狠在江薇唇上咬了一口，看着她因疼痛蹙起的眉头，和唇上明显的牙印，心中的烦躁稍退。
手搭在江薇的脖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
直到江薇耐心耗尽，才缓慢开口，“我不高兴。”
“为什么？”江薇看向霍云瑞，不解地问。
霍云瑞忽而抬起另外一只手，遮住江薇的眼睛，声音沙哑，“别勾引我。”
江薇愣了一下，“我没有。”
霍云瑞又不说话了。
江薇抓下霍云瑞挡在眼前的手，顿了一下，没有放开，随即被人强势握在手心，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给吴总发了条消息，“我先回了。”
吴总什么都没问，“好，路上注意安全。”
江薇收起手机，抬头看着霍云瑞问，“去哪？”
霍云瑞将人拉进怀里，和刚才亲吻时的疏离不同，这一次紧紧握着江薇的腰，吻得难舍难分。
许久之后，江薇眼角沁出眼泪，粗粝的指腹刮去，在细嫩的眼尾处留下一片红痕，霍云瑞“啧”了一声，“娇气。”
扯出胸前的手绢，轻轻擦拭江薇嘴角的水痕。
“你要钱做什么？”霍云瑞下巴抵在江薇头顶询问。
江薇摇摇头，没说话。
霍云瑞没有再问，将身上的外套搭在江薇的肩上，拉着人走了出去。
秋风瑟瑟，江薇打了个冷颤，紧紧身上的西装外套，终于有了一些实感，看向身旁挡在风口处的男人，沉寂许久的心脏重新活跃，死灰复燃。
“我们去哪？”江薇问。
“医院，体检。”
“我，”江薇未说出口的话，在霍云瑞的视线里，逐渐消散。
“江薇！”
霍云瑞忽然恐慌地喊出这个久违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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