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最后是怎么散场的,怎么回来的,宁微微一概没印象了。
只记得后来柳茹说了一句什么,算是将话题扯开了。
她后来又多喝了几杯,反正她还站着的时候,王副总,邱哥他们几个就已经甘拜下风了。
记得是苏春风抱着她离开,后面就不记得了。
宁微微努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手机,已经过九点了,手往右边拍了拍,依旧没人。
她又眯上眼重新躺回去。
宿醉后,最烦的就是爆炸性的头疼。
其他,她并不担心。
她酒品一向很好,醉了就睡,不会胡言乱语。
而且,那些被她深压在心底的,早已成了惯性,不会想,更不会提。
“醒了?”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一个激灵。
她睁眼看向端着白粥进来的苏春风,讶异道,“你没走?”
“嗯。”苏春风笑道,“起来将白粥喝了,药过会儿再吃。”
料到她宿醉头疼,他将律所的一应工作往后推延了。
宁微微不习惯没刷牙吃东西,他也不勉强,又将粥端回桌上。
他撑着门框,看宁微微洗漱,欲言又止。
宁微微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他想了想,还是没说出让她辞职的话。
且不谈她喜不喜欢这份工作,愿不愿意辞职,只要卫影还在那个圈子,她怕是都不会离开的。
看宁微微停了刷牙的动作,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他笑道,“今天我陪你去看妈妈。”
宁微微反应过来,苏春风说的是她的妈妈。
如今都五月中了,上个月一直在忙,都没空去扫墓,想想,她还真是挺不孝的。
她妈妈的墓地在南城下面的一个区,开车过去再快也得两个小时,一来一回,怕是要一天的功夫。
这两天《青春》还没正式开始棚录,她的确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有空过去祭拜。
她吐了口中泡沫,问道,“你今天有空?”
苏春风点了点头,“我打电话跟余红、张野说了,有什么事让他们先应付着。”
那就好。
她笑了笑,一边用清水洗脸,一边问道,“你怎么想起来今天陪我去看妈的?”
他俩其实并不讲究一定要清明回去扫墓,她想妈妈了就去一趟,他有空就陪她过去。
可这次,他明显并非有空,却还特意抽出时间来陪她去一趟。
苏春风也不瞒她,将她掉出来的一缕发丝勾到她的耳后,说道,“你昨天说你想妈妈了。”
想也不用想,一定是她醉后的胡言乱语。
她还以为她什么都没说呢?
她搂过他的脖子,送上一个香吻,问道,“那我还说了什么的?”
“有没有说我最爱你。”
苏春风摇了摇头。
宁微微笑了笑,又亲他一下,“那我现在说,我最爱你了,最爱苏春风同学了。”
苏春风笑的波光潋滟,俯首凑近她的嘴角,加深了这个吻。
她是没说过她爱他,但是说过,不准他离开她。
她如此美好,他才不会舍得离开她。
······
天大地大,客户最大。
苏春风说要陪她去扫墓,最后还是被一通电话给招回去了。
没办法,他一个大客户突然脑溢血去了医院,家属生怕出什么意外,一定要律师到场。
他在医院门口下车,想让余红陪她去,被她拒了。
她只想跟她妈妈好好待一会儿。
苏春风见她坚持,又没什么不适,也就随她去了。
本身就出来的比较晚,又绕道去了一趟省医院,宁微微到了公墓已经快两点了。
守墓的大爷在值班室内昏昏欲睡,她小声的敲了敲门,将他唤醒,买了束白菊和祭殿的纸钱。
大爷送了她一个打火机,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等火完全熄灭了,人才能离开。
宁微微谢了他,转头往山上走。
清明节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过来祭奠的人寥寥无几,她往里走了十来分钟,没瞧见一个人,墓前也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有人过来祭奠过的痕迹。
踏上第三个平台,宁微微便往做左边拐去,倒数第三个就是她妈妈的墓。
孤单影只的一个人,她爸爸的墓并不在这儿。
上次来还是去年十月,这都大半年了,坟头郁郁葱葱的长出来些新草。
她将花束摆好,绕到后头去一根一根的给她拔出来,又将带出来的泥土重新覆了上去。
“妈,我来看你了。”以前是她妈喜欢碎碎念,现在换她了,“想我了吧。”
“我知道你肯定想了。”
以前她妈恨不得每天都打一个电话,嘘寒问暖,哪怕只是听她叫一声“妈”,就十分的心满意足。
她鼻头有些酸,缓了缓,才又重新说道,“妈,你女婿本来今天也要来的,临时有事,我陪陪你也一样的。”
“你在下面怎么样,够吃够穿不,要是短了缺了,就托梦告诉我。”
“不过你现在有爸爸护着,应该是冻不着饿不着的。”
“你也不要担心我,我就是有点小忙,但是能赚好多好多的钱。”
“你女婿也宠我,公公婆婆也很好。”
“我现在挺幸福的...”
日头有些晒,宁微微忘了戴帽子,额上冒出些小汗珠。
她掸了掸手上的灰,将外套脱下顶在头上,坐到墓碑旁边歇会儿,正好趁这个时候,将纸钱点燃。
“妈,都给你选的大额的,你别省,可劲儿用,爸那边,他们再狠心,也总是她的儿子,他们不会不祭奠的。”
她缓了缓,继续道,“对了,那个沈长安回来了。”
“你一定还记得他吧。”
“他当初最爱吃你煮的红烧肉了。”
她笑了笑,“我们都被他骗了,他不但不穷,还很富呢。”
“他当时拿那三十万出来给你治病,我还以为是他偷的呢,还怀疑他,跟他大吵一架。”
她将侧脸贴在墓碑上,感受着石碑的清凉。
“妈,其实我之前也骗了你。”
“刚开始的那两年,我过的并不好,你走的那一天,我其实没追上他。”
“我嘴上说了不会等他,不会再要他,可是我等了的,只是没等到。”
“你说,都十年了,他现在再回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宁微微闭上眼睛,将要流淌出来的眼泪生生逼了回去。
他们刚谈上的那个年底,他就跟她回家过了春节。
宁妈本身就没啥亲人,又跟宁家那边断了往来,看他过年都没家回,母女俩心软的一塌糊涂,整个春节就绕着他打转,生怕他饿着冷着。
平日里每次打电话,也都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她欺负他。
她们都以为他是没家,没亲人的孩子。
她与他谈了两年,从没见过他联系过一次所谓的家人。
就在她们都默认了的时候,他打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那个时候,她母亲其实已经不太能下床了,从确诊开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病魔就将这个曾经坚强无比的女人折磨的只剩一副躯壳。
虽然医生也明说了,治愈的希望不大,可是她不能放弃啊,她放弃了,她就没有妈妈了。
她那时为了凑齐她妈妈的手术费,其实已经够奔溃了。
她甚至要将她爸留下来的房子给卖了,可是她妈不肯,那是她爸留下来的唯一念想,当初即便跟老太太,大伯那边撕破脸,都不愿放手的房子,只要她还活着,有一口气在,就不准她将念头动到这房子上头。
沈长安不知从哪儿弄了三十万,什么都不说,只告诉她,放心用,尽快安排她妈妈手术。
还有,就是他要回家一趟。
她一瞬间都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了。
她的家都快散了,他却在此时告诉她,他有家,他要回家了。
呵,多么讽刺啊。
可再讽刺,也比不上她妈妈的命。
她只求,他能再跟自己伪装几日,等她的妈妈进了手术室就行,她就这点愿望啊,他都不能做到。
她永远记着她妈临进手术室的那一刻,还在劝她,“微微,你去送送他,妈妈这儿你不要担心,医生说最少也得六个小时,你快去快回,回来就看到妈妈出来了。”
她是去了,送上门被他妈用十万块羞辱了一顿。
她回来也如愿看到她妈妈出来了,不过是被全身白布覆盖的妈妈。
她不过是离开了三个小时,她就永远的没有妈妈了。
她怎么能原谅他,这辈子,即便没有苏春风,她也绝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等他两个月,不过就是想把钱亲自摔到他脸上,告诉他,是她不要他的。
她办完休学,把房子也给卖了,四十一万,一分不少的打进他给她的卡中,三十万是还他的,十万是还他妈打赏的分手费,还有一万,是算上两个月的利息。
卡后来她留给邻居莫大哥了,柳茹说他回来过,那就一定已经交到他手上了。
剩下来的费用,她妈花了五万,丧葬费和墓地费,其他的,后来都给小影赎身了。
卫影这些年,给她赚回了几倍,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可都不是当初那卖房子的钱了。
她后来也有想过,重新将那房子赎回来,可如今住着的那对夫妻,本身就是为了能就近照顾老人才买的,她自己已不能报答父母恩了,又凭什么剥夺别人的孝心,索性就渐渐歇了那心思。
这些年,她是一次也未回去过。
有妈妈的地方,那才是家,没有妈妈了,又何谈回家。
至于那早就淡薄的祖孙、伯侄情,早在她妈妈生了病,她千求万求都求不来一分钱的时候,就彻底湮灭了。
在这个世上,她早没骨血亲人了,她如今有的,就是苏春风,还有苏爸和苏妈。
她和沈长安,早就走散了。
十年前,就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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