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今年比往常都要冷上不少。

第一波寒潮来时,越昭已经收拾好回京的行李。

万筠松等人留在江州继续收尾其后零碎的事,只有胥从钰带着一大群兵卫和越昭回京。

此次公主回京也算是轰轰烈烈,至少比起她偷摸着来江州时的阵仗大有不同。

越昭不再骑马,而是坐在马车中,即使走的驿传常用的官道,速度依旧比自己骑马慢上了许多,但形式有时也是很重要的事,她或许再离经叛道,在全国的注视下也不得不遵从身份应许的事。

一路向北,她渐渐披上了大氅。

胥从钰骑着马没有走在最前头,而是在她的车厢侧,跟着闲闲漫步。

一路上晴朗的日子很少,但也鲜少历经暴雨,多是阴郁沉沉,好似将要降下一场大雪。

大雪没有到来,但是在某天行至半程的路上,越昭掀开车帘,窗外是如柳絮般飘落的雪粒子。

她伸出手,感到新奇。

没有接住任何一粒雪。

胥从钰从高高的马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看向前方,好像真的在认真骑马。

越昭瞄了一眼他松松垮垮放在缰绳上的手,继续伸着脑袋往外看天空飘雪。

“啪”一滴水掉到越昭手上,她收回手疑问,难道雪在空中化掉了吗。

胥从钰的声音传来:“停队,寻个地方避雨。”

下雨了啊。

离最近的驿站不远,很快就在驿站停下休整。

越昭望着门前写着的“东铎驿”发呆,胥从钰在马车一侧向她抱拳请公主下车。

回过神,越昭才拎着裙摆踩着小凳下马车。

东铎驿很小,连门匾都灰扑扑的,茅草粗粗盖着门匾好让它看起来像个门。

胥从钰注意到她神色,低声说:“过路避雨,望公主莫要嫌弃。”

越昭才知他会错了意,没有解释,跟着进了驿站。

驿站破旧,里头的桌椅皆蒙尘,连值守都无。

胥从钰皱着眉走了一圈,亲自擦好了桌椅请越昭坐。

越昭道了声谢就坐下了,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淋漓渐大的雨势,这才想起刚刚在雨中已经走过一段路了。

越昭问:“方才大家淋了雨,可还好?若是需要烤火取暖烘干衣物,便让他们自行生火。”

驿站很小,胥从钰带的人很多,一丛丛地挤在屋檐下,越昭因为身份的缘故独自占了一间最大的屋子,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披上大氅走到屋檐下和胥从钰说:“也让大家进这间屋子吧,这样挤在屋下也不好看。”

胥从钰犹豫后应下。

人群稀稀拉拉地往屋里涌去,小院里很快就空旷不少。

驿站的屋檐很短,沿着屋檐落下的是屋脊累积下的水柱。

越昭就这样隔着水柱看着外头的瓢泼大雨,胥从钰默默站在她身侧。

耳中只有劈里啪啦雨打在屋顶的声音,和如倒盆中水一样,雨砸在地上的声音。

许久后,越昭礼貌性地问:“你方才淋了雨,可还好?”

胥从钰说:“谢公主,臣无恙。”

“噢。”越昭抬着头看着苍穹,声音轻轻的,“我来时走的不是驿传道,也不知还有驿传道是这样的情况。”

像喃喃自语一般:“若是这样往后起运的税额该如何确保税银的安稳……”

“罢了。”她轻轻叹气,“总归都留给万筠松烦恼去。”

若是常人在她身侧是听不见她这样音量的自言自语。

胥从钰只看了一眼她,没说话,正视前方的驿站大门,门前拴着他们的马匹和马车。

越昭问:“当时是陛下让你带兵来的吗?”

好像问了句废话,但场面太安静,她没话找话。

“是。”胥从钰说。

越昭干笑了两声说:“回头我该建议陛下修缮一下驿站了。”

又陷入安静的气氛。

但很快就不安静了,有人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像是正在学堂读书的年纪,也一副学堂刚出来模样的打扮。

他先看见的站在外头的越昭两人,刚要摆起不高兴的脸,抻着脖子往里头看了看后声音一下就弱了,试探地问道:“二位是……”

胥从钰出示身份牌。

驿丞腿软了软,客客气气道:“公主和胥大人来此,小的未有迎接真是罪该万死。”

越昭瞥了他一眼:“外头还下着雨,你进来说话。”

驿丞应下,收了伞站进屋檐下,弓着腰等吩咐。

越昭问:“这驿站多久未洒扫了?”

驿丞冒了一身冷汗,眼神左右瞟了瞟,结结巴巴解释道:“回公主,东铎站本就小,离前后的大驿站也不远,鲜少有官差会在此停留,日子久了就……是小的疏忽,日后小的定日日值守。”

越昭没再揪着他问驿站,奇怪地看着他说:“你今日为何又这样匆匆忙忙来?”

驿丞看了一眼两人,愁眉苦眼,但格外地实诚:“上头说近日上官要来检查……”

越昭抿紧了差点儿憋不住的嘴角,侧过头盯着门外的马车强行忍笑。

心道万筠松当真是与她心有灵犀,她前头才想到的整改驿站,万筠松后头就有了动作。

还没再想其他,这位心直口快的驿丞继续口无遮拦:“但小的觉着不是这原因。”

胥从钰看了一眼看起来心不在焉的越昭,顺着他的话问驿丞:“噢?那你觉得是何原因。”

越昭想着是他的上峰得知了自己要来,给这位傻愣愣驿丞的提醒,但接下来驿丞的话语出惊人:“小的觉得该是西戎国近日动静大,说不准上头要准备着备战了呢。”

好像讲隔壁村八卦一样,驿丞好像憋了许久终于有人倾诉似的一下全倒了出来,嘟嘟囔囔道:“早就听说了西戎近年大小动作不断,听说前几日又打了场不小仗,要我说当年西庶之战后就不该将他们的大皇子放走,这才乖觉了几年呢,又开始作乱……”

胥从钰刻意地咳了一声。

驿丞抬起头懵懂地看着两人。

越昭看着他清澈的眼神都不好意思说些什么了。

还是胥从钰尴尬地放缓声音说:“公主仁善,便原谅了你此番口无遮拦,下不为例。”

驿丞乖觉地应了,睁着眼继续一脸无知地看着两人。

越昭:……

胥从钰硬着头皮继续出手,像哄小孩一样道:“此处没你的事了,公主只是躲雨在此暂时落脚,也不需其他的招待,你忙去吧。”

驿丞点头,去了一旁火房烧水。

越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处安放的手指挥了挥,尴尬说:“挺实诚一小孩哈。”

也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什么。

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吗。

胥从钰也咳了一声应了声“是”。

过了一会儿越昭才想起驿丞方才的话,没放在心上地问:“今年西北很乱吗?”

“还好。”胥从钰说,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不过确实比早些年乱。”

“噢。”越昭说。

她看着短时间没有停下迹象的大雨继续问:“你在西北多久了?”

“十八年。”

本就是随意问问,但这个数字让她惊讶,自己原先只有十八岁,到了这儿缩水成了十六,可身边人光在西北就已经十八年了,她小心问:“是很小就去了西北吗?”

胥从钰看着瓢泼大雨,忽然凉凉冷笑:“五岁时被胥家扔去的西北军营。”

从前是听过传闻,越昭想,她以为只是闲言碎语,没想到胥家真的这样硬心肠,若是胥家在西北有人便罢,说起来也是历炼,可据她所知胥家完完全全从根开始就在京城扎着,和西北全然没有一点关系。

若是硬要说什么关系,大约只有前二十年那场西庶之战后,死伤惨烈,朝廷动员各家投入少年英才入西北。

可即便这样也论不上五岁的小孩儿,别说建设西北了,五岁还是需要奶娘照顾的年纪,西北连基本儿童配套硬件供应都有问题,哪来的奶娘……

越昭觉得自己挑起了个尴尬的话题,没再问他的过往:“他方才说的这几日西北多摩擦可是真的?”

胥从钰摇头:“倒是没听说。”

越昭狐疑地看他:“莫不是你在京城待久了,又跑去了江州这么久,他们将你架空不告诉你了?”

胥从钰被她逗笑,克制地垂下眼尾笑意:“公主说的不无道理。”

说话间驿丞那边的水烧好了,他端着两个碗走来,怯生生问:“两位可需要用热水?”

越昭看了一眼碗摆了摆手:“多谢,不用。”

驿丞见她动作,涨红脸略有委屈道:“驿站破旧,但也无经费下拨,这是最好的碗了,小的也洗了许多遍。”

越昭尴尬地看向胥从钰,似是求助。

胥从钰和越昭对视后,看向驿丞:“公主并非这个意思。”

说完他略微思索后指着屋内众人与他说:“你既烧了水,也他们送些也不白费。”

驿丞见派上了用场,当即有些高兴地应了,兴冲冲去水房提水,步伐都有些雀跃。

越昭自己是挺烦看不懂脸色的人的,但这样清澈的还是鲜少遇到,多少也有点让人摆不起脸的无语,也不知如何招架,她指了指驿丞跑去的那个方向结巴道:“也不知谁家小孩儿……”

胥从钰也无奈朝她笑了笑。

驿丞这时热情地提着热水轮番进了几个屋内招呼大家喝热水,屋内陆续传来起起伏伏的热切欢呼。

越昭忍不住放柔了神色看去,轻声说:“其实他这样也挺好。”

在倾盆大雨的寒冷中,驿站破旧的小屋如同庆典般热闹,兵卫们抢着几个破旧小碗,如同抢着扎营帐篷中的烈酒,初冬的寒意在这里在此时此地逐渐散去。

雨幕外雨水顺着驿站门匾滑落。

急促的马蹄声沿着墙根由远及近。

胥从钰若有所感凌厉抬眼。

送信人一身**,匆匆下马,滑跪一般急不可耐地顺着院中积水跪来,一封信递到胥从钰面前,面上焦急:“大人,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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