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相当令人羡慕。
又嫉妒。
但说实话,他与周若璞的交集并不深,甚至没有什么交集。
周若璞自小养在东宫,频繁出入御书房,他也只在一些必要的宴会上隔着人群与她见过几面。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宫里的一次宴会。
他向来是不喜参与这类宴会的,不过是个镶边的陪衬而已,到了中期他便偷偷溜了出去。
当时正值仲春,朵朵花团挂满枝头,不过在外多走一段,肩上发饰便都沾染上了各色花瓣。
他想寻一处凉亭将这碍事的花瓣摘去,离得近了,却发现那里有人。
周若璞手撑着头,闭眼小憩。
天气并不算凉,她穿着一袭青衫,那面料应当是新进贡来的蜀锦,上头金丝银线勾着竹叶暗纹,低调奢侈,不像是布料衬人,周宁平觉得若是她穿着普通的粗布麻衣,也不会被人轻看几分。
她真是完美继承了皇后的容貌,黑发被玉冠束起,其余的发丝上沾满由微风带来的花瓣,更显得剑眉星目,美如珠玉。
他脚步有些迟疑。
周若璞听到了一些脚步声,她并未睡着,只当是那个宫女太监路过,有些不耐地睁开眼。
却并未瞧见个人影。
她的目光移向不远处的假山,还未有所动作就听着旁边有人唤道:“殿下。”
“殿下,陛下召您前去呢。”
周若璞放下手,“知道了。”她道。
周宁平一直等到脚步声再也听不见,才从假山缓缓走出。
他确实过于懦弱了。
甚至不敢与这位一直难以望其项背的天之骄子单独相处。
从那之后,周宁平总是有意追寻着她。
很多时候,都是背影。
太子殿下主持祭典,太子殿下出宫随访,太子殿下.体察民情,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永远光芒万丈。
她有时会回头,周宁平刚开始还会有意识躲避,后来不会了。
因为他发现,她并没有看他。
或者说,她没有看任何人。
她只是随意动动脖子,毫无意义地望了一眼而已。
却给了后面这些人无尽的希望,陷入癫狂。
周宁平说这些话时,周若璞始终保持沉默。
她端着那杯酒,听着他边饮酒边宣泄,面上始终没有多余的神色。
直到周宁平越说越激动,甚至把手中的酒壶都砸了,殿内正中一摊碎瓷,和着酒水。
“我好恨你。”周宁平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痛苦而又怨恨地盯着她,“为什么你什么都要从我身边抢走?”
明明我所拥有的,已经寥寥无几了。
之前是我的名字,现在是我的党羽,我的支持,我的地位。
什么都要从我身边抢走。
凭什么。
凭什么你生来就是太子。
凭什么你生来就位居高位。
凭什么你生来就俯瞰众生,什么都可以轻易得到。
“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知道我们这些普通人活得多么艰难。”
周若璞终于抬起头了。
“我这种人。”她看向周宁平,眼神冷厉,“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你知道我五岁因为背不出诗,被罚跪在殿外一晚上吗?”
“你知道我从十岁开始,日日不足三更便要起床背书,习剑练武吗?”
“周宁平。”她明明坐着,却像是在俯视,目光睥睨,“你不会真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就认为自己这辈子就应该这么平庸下去了吧?”
“你恨我抢走你的东西,对于名字这件事,我无话可说。”周若璞冷笑一声,“但是你今日这般境地,当真是我害的吗?”
若是天资平庸,那就更需要付出努力。
毕竟比你优秀许多的人所付出的,远比你的多。
“承认吧,不过是因为实在没得选,不然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能站在朝廷上。”周若璞并不打算口下留情,“就算不是我,换成任何一个比你更有用的人,你都会被毫不犹豫放弃。”
你平生这近三十载,应当早已看清这天下的残忍了。
“说实话,你究竟付出了什么?”她神情冷漠至极,“自哀自怨,恨上天不公,然后继续平庸下去,不做改变。”
“如果你这种人都能成功,那岂不是显得让我这种人额外可笑了。”
周宁平像是被人点了穴,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不仅什么都没付出过,本质还是个懦夫。”
周若璞又举起了那杯酒,周宁平目光死死盯着那酒杯,亲眼看着她仰头饮尽。
在看到她饮尽后,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颓然往后坐到位椅上。
周若璞带着讥讽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就连这唯一一次可能杀掉我的机会。”
她悠悠将酒杯放回桌面:“你都怕得不敢下毒。”
她的话像是利鞭,将他一直极力隐藏的内心毫无保留地摊在日下,受人鄙视。
“如果我是你,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赌上所有也要杀了这个‘抢走东西’的人。”
周若璞站起身,回头瞧了他一眼。
“毕竟,已经一无所有了,不是吗。”
周若璞打开了门。
她无视了旁边战战兢兢的侍女,按照记忆里的路线离开这座府邸。
身后传来周宁平的大笑,状若疯癫。
她没有再回头,一路畅通无阻走到了门口。
马车帘掀开,薛玺抬眼对着她笑:“殿下。”
周若璞没有问他怎么来的,瞧着只有这一辆马车,也直接进去,坐到了另一侧。
“殿下此番如何?”薛玺问。
“无事。”周若璞说,“以后再也不用来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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