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老爷唤您去前厅用膳。”外头传来绢儿的催促声。
厉云征箍在念念腰间的动作收紧,乌云密布压低了眉眼,幽黑暗沉。
“知道了。”
念念应声后不着急起身,反将头抵在厉云征肩头,学着他往日的样子,用唇瓣厮磨耳垂,讨好地勾起舌尖挑.逗。
柔软湿润的触感沿着耳垂荡上厉云征心头,眸中星光乍亮。
小丫头这是在哄他?
念念余光瞄着,待他神色柔和,方怯怯开口:“大哥哥,你不必为我向爹爹妥协。”
虽不知父亲的全部谋划,但说起来单独利用厉云征,无外乎兵权……一旦卷入纷争,后果不堪设想。
门外有丫鬟守着,厉云征放低了声音:“若是太师出事,你会袖手旁观吗?”
“即便爹爹对我……我不能不孝。”念念鼻尖蹭着厉云征的脸颊,分不清是摇头还是撒娇。
厉云征闭上眼,喉结翻滚着却只字不语。
又被太师言中了,如若他不相帮,难保念念不会再次牺牲自己救整个太师府。
自踏入这个陷阱的那一刻起,他就身在局中,除非狠心割舍掉她,抽身而退,否则没得选。
再睁眼时,眼神已恢复清明,双手捧着她圆嫩的脸蛋到身前,轻柔的吻落在额间。
音量不高,但极为笃定:“那就是了,我说过会护你。”
***
念念回到花厅时,长桌上已布好菜等着开席,厉云行迎两步到她跟前,拿手背探了探她红扑扑的小脸,道:“脸怎么这么烫,还是不舒服吗?”
她下意识躲开对方的触碰,极力做到平淡从容:“天气闷热,方才在房间躲了会儿懒,感觉好多了。”
的确差点睡过去,算不得扯谎。
对照来时的苍白乏力,眼下念念梨颊红润,连嘴唇上干燥都褪去,整个人显出鲜活气色。
厉云行颔首,对她所言不疑。
席间钟离恩尧不动声色往念念盘中夹几次菜,皆是她爱吃的。
坐在小宋氏旁七岁的钟离萱默默观察许久,每次父亲抬起筷子她都期盼地看着,然而没有一次落进自己面前的小碗中,终于忍不住了,鼓起腮帮子嗲声抱怨:“爹爹偏心,只给姐姐夹菜。”
钟离恩尧银箸夹起一块糖蒸酥酪放到小女儿跟前,哄慰着:“这不就给小阿萱夹了。”
谁知钟离萱嘴角垂得更厉害,语气里蓄满委屈:“阿萱不爱吃酥酪了。”
“上次不还吵着要吃吗,你三天两头换喜好还怪上爹爹了?”
小宋氏在一旁打圆场,钟离萱还要辩解,被她用一个锦绣虾球堵住小嘴,“你喜欢的虾球,也是你爹爹特意交代准备,再不吃要被两个哥哥抢光了。”
念念幼时最开心的就是父亲记得她喜欢什么。后来他对自己了解越深,越让她惊慌难以喘息……
压下心中酸涩,勾着浅淡的笑意抬眸,“谢谢爹爹。”
用完膳念念单独寻了一趟钟离怀远。
房间里只有祖孙二人,她反复吐纳呼吸,双膝跪地在祖父跟前磕了三个头,毅然道:“阿芷不想做笼中鸟了。”
***
京郊太子别苑,青砖灰瓦建成的屋宇,淡雅庄重。门头黑底金字以篆书雕琢四个大字——毓秀山庄。
厉云行与念念下了马车,由门房引入内。
院中有从山上引来的泉水潺潺,风亭水榭林立,亭中挂着水晶帘莹,亭外翠竹疏朗,一同随风簌簌合出天然交响,清脆远胜丝竹之声。
青石桌旁,一黄一紫两名锦衣华袍的男子正对坐下棋。
未等通禀,太子已看到两人,扬手遣退宫人,朗声道:“云行和小妹来了,今日不拘礼数称呼,随意坐!”
紫袍男子骨骼分明的手指捻磨着白玉棋子,跟着太子的声音将目光投过来,撞上念念的诧异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极温柔的浅笑。
尽管一瞬便收,仍是被一旁的厉云行捕捉,挑眉道:“兄长也在。”
“蒙太子相邀。”厉云征语气淡淡,将目光转回棋盘。
太子反接了话道原委:“前日孤去探病,见子烨伤势无碍,正好邀来同聚,咱们兄弟三人今日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念念头一次听这个称呼,趁太子转头下棋的空档,低声向厉云行求解,“子烨是指将军?”
“嗯,是兄长的小字,因与太子名讳同音,兄长入朝为官后避免不敬,就弃之不用了,唯有太子还如此称呼兄长。”
念念了然,太子与厉云征性情相投,又是沾亲带故的兄弟,除了厉家对太子的扶持外,二人私下交情亦不错,太子虽小厉云征三岁,到底君臣有序,称兄不合适,直呼其名也不妥,这才以小字相称,以示亲近。
太子邺,子烨……如此相似,想来除了太子,也无人敢唤这声子烨。
子烨。
念念默默记下。
说话间厉云行已拉着她在长椅上落座,他丝毫不拘束,兀自捏了一颗琉璃冰盏上荔枝剥开,围观盘上棋局。
念念却坐得雅正,双手垂放在膝盖上,作势观棋,眼神不自觉往厉云征身上飘。
抵在唇边冰凉软腻,移开了她的注意力。
垂眸看,是一枚剥好的荔枝,丝丝晶莹的汁水顺着白玉竹节般的手指往下流。
“娘子,收敛些。”后半句厉云行是凑在她耳边说的,然而前头的称呼稳稳落在下棋之人耳中,齐齐看过来。
厉云行按下她准备接过荔枝的手,维持着喂她的动作,挑衅似的陪她僵持。
念念檀口微张,将果肉吞入,视线低低放在裙边。
“新婚燕尔连孤瞧着都艳羡。”太子笑着揶揄。
“既成了家,心思该往正事上放放,日后多为君为父分忧。”厉云征端出兄长的派头教训,眼神攫在念念紧紧攥握的柔夷上。
“云行受教于国子监时的成绩孤是有耳闻的,以你的才学考功名谋差事都不在话下,可是有何难处?”
太子从前只当厉云行是纨绔,与之往来不多,此一番话既是顺水推舟的关怀,亦是有意借机拉近关系。
“是我自由散漫惯了,不喜被拘束。”厉云行一边挑着笑意回应,一边体贴地将掌心朝上伸在念念嘴边,等她吐果核。
念念如何肯配合,紧抿着双唇不松,企图越过他的身子去够一旁盛着荔枝皮的玉盘。
厉云行顺势揽着她的肩膀让人靠在怀里,帮她将盘子端到跟前,笑意渐深:“况且太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也不感兴趣。”
念念直呼上当,这一拒一迎,打情骂俏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太子注意到厉云行逗弄念念的动作,又听他言只当是心性未退,随口道一句“这话说得张狂了”,并不在意。
厉云征知道厉云行在帮五皇子谋事,这话落在他耳中便多了一重意味,面色逐渐凝重,狠狠剜他一眼,斥道:“在殿下面前也这般没规矩!”
“殿下恕罪。”
厉云行吊儿郎当请着罪,念念却被惊得绷直了身子,不抬头都能感知到愤怒在灼烧。
“不碍事,闲聊而已哪有那么多规矩,”他这副样子太子反倒安心,转头对厉云征道:“咱们下棋,别扰了人家俩甜蜜恩爱。”
趁人不备,念念挣脱开厉云行的拥抱往旁边挪一寸,恶狠狠瞪着,用口型警告他别乱来。
“是不甜吗?”厉云行视若无睹,装作无辜地相问,接着又剥一颗荔枝喂过来,“尝尝这个。”
念念别过头,厉云行跟着挪到她身侧,强硬地将荔枝塞进去,离开前指腹在她唇畔碾过,拭去溢出的汁水。
她睁圆杏眼瞪他,碍于在人前不好发火。
奶凶奶凶的模样使厉云行心中升起一股快意。他方才说的是心里话,对太轻而易举的事不感兴趣,有挑战性才好。
越刺激越有趣。
厉云征心思已离了棋局,专注听一旁细碎的耳语和拉扯间的衣衫摩擦声,连太子的几句闲聊他都没听真切,随口应付。
连太子的话锋何时转了都未曾在意。
太子:“以孤之意,子烨该抓紧讨个娘子才是。”
厉云征:“太子说得是。”
他无意识地一语惊了在座三人,太子都愣了片刻,再次确认:“你当真?”
厉云征轻敛眉心转头看向一侧,神色晦暗不明,道:“当真。”
念念“咯噔”一下,险些将含在嘴里的荔枝核咽下去。
他这是何意?
太子掌心相拊,面露得意之色,格格笑道:“胜负已定,子烨答应割爱的玄铁霸王弓可莫要反悔。”
棋局上厉云征所持的白子节节败退,早已无力回天,他索性丢了棋子,语气淡淡:“那是自然,等回去就命人送到殿下府上。”
一张弓舍了就舍了,但人......休想。
“今日咱们有口福,太子妃亲自下厨做点心,瞧着是好了。”
顺着太子的目光,果见一身妃色掐金凤尾霓裳的太子妃款款而来,身后除了一行女使打扮的人,还有位着粉色石榴裙的姑娘。
太子妃华兰兮,剑南节度使之女。
念念在中宫同她见过数次,是个亲和漂亮的美人儿,闻听她来,原是喜滋滋地瞧救星。然而待她看清身旁那姑娘面容时,嘴角的弧度瞬间垂落。
终于明白厉云征为何会出现在此了,哪来那么多巧合,不过都是皇后娘娘的托儿。
“这位是方侍郎家的千金,今日正巧她来陪本宫,闲来无事做了这些点心。”太子妃大大方方地向众人介绍身边的姑娘。
“小女子方季雅,见过各位。”佳人含羞垂眸,盈盈向众人施礼。
几人见礼期间,早有宫人来收走青石案上棋盘,将点心摆放整齐,另有琥珀玉盏盛着佳酿。
众人落座后,方季雅在太子妃的示意下,端起糕点让到众人面前,太子率先拿起一块品尝,视线与太子妃相撞的一刹那,对方惊弓之鸟似的躲开了。
太子嘴里的点心尚未咀嚼完全便咽下,噎得嗓音有些哑,还不忘称赞。
“有心了。”
太子妃没有回应。
方季雅手中玉盘已转到厉云征面前,半垂眼眸,声线低浅娇柔:“将军请。”
厉云征的目光同样不在她身上,甚至连手都没抬。
感受到灼热目光的念念心中一阵发虚,慌忙低头佯装剥荔枝,默默支棱起耳朵听动静。
须臾,听见他说:“不巧,本将军从不吃甜食。”
客气又疏离。
将军:能不能学学我,别什么人给的东西都吃!
厉二:(委屈脸)哥,我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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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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