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哥哥：
你好。
作为吴春，我应该叫您谢警官。
但作为林冬，我只想叫你一声哥哥。
姐姐说，冬天是一个很美好的季节。白茫茫的雪把一切的灾害病虫掩埋，热闹与幸福洋溢在凝着冰晶的空气中。
春去冬来，冬过春归，姐姐用名字将我们二人牢牢相连。
其实我叫林冬还有一个原因。姐姐常常对我说，哥哥的性格不像夏天，像秋天。
从我记事起，姐姐便和我说：“冬冬，你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慢慢长大后，我常听外人说：“警局的谢警官年轻有为，低调沉稳。”
我曾偷偷看过姐姐的日记，她写：“谢夏，我的光。”
我明白了，夏把所有的温暖炙热毫无保留地洒向每一个人，而秋却把温暖都藏在表面之下，隐秘而珍贵。
那我们兄妹三个人，算不算把春夏秋冬集齐了呢？四季轮回，周而复始。
哥哥现在应该会好奇，我年龄怎么这么小？一切，要从我三岁那年讲起。
院长奶奶说，其实当时姐姐学习很忙，她本不想让姐姐带我长大。
姐姐说：
“也让我做一次照顾别人的大孩子吧。”
好在我很乖巧，没有给姐姐添太多麻烦，姐姐也如愿考上了最好的大学。
也许所有的回忆慢慢都在沙滩上搁浅，但我永远记得她回家时脸上的笑容。
“我今天和哥哥见面了。”
“哥哥又给我带了好吃的。喏，我给你留了一些。”
“哥哥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警察！”
姐姐说，等到她大学毕业，就带我重新和哥哥生活在一起。
我以为，日子会这么一直平淡幸福下去。
直到有一天夜里我被噩梦惊醒，却她看见背着我在偷偷哭泣。
那年我八岁，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姐姐在哭。她甚至连难过都不愿意让我发现，只愿意给我展现坚强的那一面。
可能是孤儿院的生活磨练人的意志，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有些早熟，明白姐姐并不想让我知道她的难过。
我闭上眼睛继续装睡，恍惚间听见姐姐和我说：
“冬冬，你要幸福，不要善良。”
那时我想不通，课本里都说我们要做善良有爱心的人，为什么姐姐说我不要善良。
我看见姐姐的眉眼间越来越疲惫，她发自内心的笑容也越来越少。每次回家，她都要先洗很久的澡，出来后再紧紧抱住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回抱住姐姐，说着一遍又一遍“姐姐” 。
姐姐会很快调整好情绪，笑着问我说想吃什么，我也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着回应她。
我以为我的装聋作哑是对姐姐最大的帮助，我想姐姐并不希望我为她担心，但直到那一天，我发现我错了。
那是她们毕业的那一天，也就是 6 月 22 日。我如往常一样收拾房间，偷偷看了一眼姐姐记的日记。自从发现姐姐被同学们欺负后，我每一天都会找机会看姐姐的日记，时刻注意着姐姐的状态。
这次姐姐应该哭了很久，纸张都被泪水打湿变皱了。
当我看到纸上一行字的时候，我感到了恐惧。日记本重重地砸在地下，我飞奔出孤儿院，坐上了最近的出租车，我不断催促着司机快一点再快一点。
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冲进大学里的那一刻，姐姐正好从楼顶跳下。
“咚” 的一声，我分不清是姐姐的闷哼，还是我心脏的下坠。
看着鲜红的一片，我的感官被凌迟，只剩看见的那一行字在脑海反复播放。
“我以身死换日明。”
我仔细看了姐姐的日记，我看到了她辗转反侧的四年。
我想，正义不会迟到，我要为姐姐发声。
我和院长奶奶去医院做鉴定，去学校要说法，去警局要审判。
“压力太大而自杀。”
这七个字摆在我面前的时候，这一个月的挣扎显得毫无意义，姐姐四年的付出显得可笑荒唐，正义二字显得不足轻重。
姐姐，原谅我不能再听你的话了。
法律本应拥抱正义，只是有人藏起法典。没关系，那就让正义被千千万万人民创造。
我开始拼命学习，只求考入和姐姐相同的大学相同的专业。我要从学校内部找到更多的证据，和更多受伤害的人。每当我翻开姐姐留下的笔记本，心底的执念便疯狂蔓延。
人活着的证明，是心脏的温度足以灼烧一片荒原。
可我没想到，机会来的这样之早。
院长奶奶踏入姐姐的房间，把手中的档案放在我的面前，上面“吴和裕”“赵祉涵” 两个名字将我的心再次点燃。
院长奶奶在案件结束后，曾找到过我。明明刚过花甲之年，怎么头发全白了呢？
“林春走之前找过我一次，她说她要去做一些很伟大的事情，嘱咐我一定不要让你去找她。我当时心里就有些担忧，直到我收到她离开的消息，我才明白她是让我拦着你，不能让你去报仇。”
“冬冬，那条路很危险，也一定会搭上你的未来。”院长低下头，抚摸着我的手，“但你若是想好了，我不会阻拦。那是你的决定，也是你的未来。”
这次，我拿起档案，抬头望向了院长奶奶，她那双常年盛满慈悲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些坚定，朝我点了点头。
“你若是想，我便帮你。”
我身材矮小，姐姐离开这八年里我一味学习，吃食营养都跟不上。明明我十七岁了，看起来也才是小学的身高外貌。于是，我利用这个特点，让院长奶奶把我的年龄改成了十一岁，刚好不用付刑事责任的年纪，也更容易减轻嫌疑。
领养当天，下了很大的雨。院长带着夫妻两个人去看了一些性格外貌等并不是很优秀的小孩，用作铺垫。而我打算在赵祉涵进了卫生间后，偷偷拿走她放在台子上的手链。
这是一种做实验的习惯，要在洗手实验前摘掉所有的腕部饰品。
我打算赌一把。
事实证明我赌赢了。
我把头发打湿，跑到马上要走的他们面前，把手链还给她。白净的小脸，澄澈的眼睛，善良的性格，我成功了。
我装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十一岁小女孩，对他们体贴入微，深受疼爱。
实际上，我只想要他们付出代价，只想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换得姐姐的正义。
6月22日是夏至，所以林春从那天起长眠不醒。
6月22日是夏至，所以谢夏从那天起接手案件。
6月22日是夏至，所以林冬从那天起连环复仇。
亲爱的哥哥，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哥哥。姐姐常常拿出一张照片，指着里面的男孩：“ 这是哥哥，他叫谢夏。”
亲爱的哥哥，当我第一次以吴春的名义叫出“ 哥哥” 二字的时候，我突然再次有了家的感觉。这两个字，我等了八年。
亲爱的哥哥，当我自称春春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想到了姐姐，你是不是也在回忆、也在痛苦。
亲爱的哥哥，当我看到你身着警服、闯进饭店的时候，我感到陌生。
你真的如姐姐所说，成为了一名优秀的警察，成为了年纪轻轻的队长。
可哪怕你成为了队长，也仍然不能为姐姐发声。
这是你警察的责任，这是你哥哥的责任，这是千千万万的责任交织在一起。
尊敬的警官，请您将我逮捕归案，实现法律的正义。
亲爱的哥哥，请你和我正式相见，拥抱现实的正义。
谢夏，我在孤儿院，等待你的选择。
到此，这个故事才算真正有了一个小小的结果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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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结案”——林冬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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