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队长，吴和裕带到了。” 小刘把吴和裕按到椅子上，转身站到了我身边。
我缓缓抬头，目光隐藏着恨意钉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吴先生，今天请您过来，主要是想问问您对大学时发生的林春坠楼案还有印象吗？” 当我提到“林春” 二字时，吴和裕的瞳孔骤然扩张，手不自然地握紧颤抖。
“ 抱歉，这件事我没太大印象了。大概是毕业那天吧，这件事还掀起不小的风浪，最后警方不是判定是由于压力过大的自杀行为吗？” 他喘了一口气，结结巴巴地回忆着，时不时搓弄着手掌。
“ 您的笔名为什么叫春林，是因为愧疚？心虚？还是弥补？” 我忽视了他的辩解，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果不其然，他的额头肉眼可见的冒出虚汗。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女儿名春，春林正好有春天森林万物复苏的美好寓意。至于你说的那些情感，我不明白。”
“ 可据我调查，您第一次使用网名‘春林’是在大四那年，您那时还不认识吴春吧。”
“ 这……只是当时就提前想好了未来孩子叫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找出了这个苍白的借口无力地辩驳着。
“吴先生！一个好人会不愿意说实话吗？一个没有做过亏心事的人会心虚吗？一个清白的人会面对着警察撒谎吗？”我语速越来越快，锐利的目光锁在他飘忽不定的眼神上。
“ 吴先生您不愿意说实话没关系，毕竟事实摆在青天之下。当年和宋扬清联手霸凌林春的人是你吧？强迫她的人是你吧？” 我失去了耐心，抑制着悲痛在心头蔓延。
吴和裕变得有些激动，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不！不是我！你们没有证据不能说是我干的！”
我看着有些面目狰狞的吴和裕，心如刀绞却难以诉说。
“ 我既然说是你了，便是有证据了。” 我停顿了一下，问道：“ 视频呢？”
听见“ 视频” 两个字，他好像被剥去了浑身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轻轻地笑着。“ 我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的。” 他喃喃道。
“ 删了，在出事后就删了，那个存视频的手机都被我格式化了。” 他叹了一口气，却红了眼眶，说道，“既然到了这一步，有些事情也该坦白了，算是给她的一个交代。”
“ 当年，我们都是班级里被霸凌的对象，我是因为孤僻贫穷，而她是因为过于优秀。她知书达理，优雅端庄，写得一手好字，成绩也是全系第一。面对霸凌，我选择忍气吞声，她选择奋起反抗。她找到了我，想和我一起举报，并给我看了她收集的证据，其中包括赵祉涵作威作福的记录。”
陷入回忆，他没了平日里那副怯懦的样子，显得有些忧郁。“她是那样的勇敢，和我真是云泥之别。”
“当时赵祉涵常常向我示好，并向我施以援手，告诉我如果我需要帮助可以找她，她会帮我。” 他轻笑了一声，充满了轻蔑。
他在笑谁？宋扬清、赵祉涵，还是他自己呢？终归不是她，她也从没有错。
“ 如此卑劣，我背刺了林春，把那些证据交给了赵祉涵，并求她保护我。她答应了，让我做宋扬清的跟班。我听话、懂事、又懦弱，是最适合做跟班的人。他带着我到处施压霸凌，赵祉涵也待我越来越好，常常问我林春的动向。”
“我在这种日子里渐渐迷失了自己，似乎自己真的从那个受欺压的人，摇身一变成了主宰者。直到他们把手伸向了林春。我看着她被打到昏厥，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看着我的眼睛里淬满了不解与失望。”
“后来，我常午夜梦回那个画面，她的那双眼睛里流出不甘的泪水，与愤怒的血水。”
“可是我没办法啊！我也想活下去啊！我不想再被霸凌了！我在一次又一次参与霸凌现场后麻痹，逐渐变成了行尸走肉，甚至以此为乐。” 他越说越快，直到最后，叹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那时我还坚信，我只是为了不被霸凌而短暂的屈服，我一定不会成为他们那样的恶人。”他笑出了声，肩膀抖动着，眼眶却悄悄湿润了。
“ 可那天，那天被扒光衣服的人是林春，她哭得泣不成声，而我却在那些哭泣中逐渐兴奋，变成了真正的霸凌者，走向了堕落。”
“我想起了她曾经和我谈心的每一个课间，她说人不要屈服，她说我们会有光明的未来，她说不喜欢化学没关系，她说我写的文章很好，她说期待我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
“我决定在毕业前的最后几天揭露宋扬清他们，可我太懦弱了，长时间的跟班生活让我忘记了怎样从四条腿爬行的畜生变成两条腿行走的人类。当我终于鼓足勇气想要和宋扬清他们决裂的那天，我看到的只有林春血肉模糊的脸。”
一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流下，他的眼睛里不再是一开始的迷惘，而是深深的悔意。
“ 一切都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 我删去了宋扬清众人的所有联系方式，也删去了所有那些他让我录的视频，试图重新开始。林春的死很快被校方压了下去，一切像没发生过一样。神奇的是，宋扬清他们也没有再找过我的麻烦。”
“正当我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我再次遇见了赵祉涵。我试图远离她，但她告诉我她是被迫的，她很后悔，她想重新开始。我曾以为她和我是一样的人，便没有再刻意疏远。或许是骨子里的懦弱，我也终究不敢疏远” 他扯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后来我都懂了，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 她需要一个乖巧老实的丈夫，需要弥补内心的不安和亏欠。”
“ 至于作家，是那年她的一句安慰的夸奖，我便记到了现在。大四那年用这个名字，是为了赎罪，是为了感恩，是为了麻痹自己。如今，大概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弥补吧，我总觉得名字还在，或许就代表她还活着，我没有做过那些错事。可惜……” 他摇了摇头。
旁边的小刘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着，空气中只能听见笔尖的刷刷声。我的心底，却听见了破碎的声音。
“ 所以你恨他们，在那场聚会上用毒药杀了他们。但你没料到宋扬清没有喝酒，所以又在宋扬清上你家的必经之路上撒下了弹珠，伪造了那一场意外。”
他抬起了头，或许是因为终于说出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他的眼神变得坦然：“ 警官，杀人的事并不是我做的，我也感到意外。但确实，只有我们三个有行凶的可能，而宋扬清也死了。”
他低下了头，肩膀微微颤动着，叹了一口气：“ 可能是冤魂索命吧。如果，可以弥补我曾经犯的错，我愿意认罪，哪怕并不是我所为。”
如果真的是冤魂，我想她会来看看我。我在心里想着，唯物主义者也有了关于冤魂的期待，可悲而荒唐啊。
“ 真相昭昭，我是警察，我会找到真相。”无论我有多恨他，我都尊重我的职业，尊重案件真相。
“我会在明天晚上之前找到真相，逮捕你，或者宣布你的清白。”我合上了本子，望向头顶的灯，一片清明。
至于她的清白，我一定也会公之于众的。
到此，大家心里的凶手有改变了吗？
浇浇水~长长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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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认罪”——吴和裕的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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