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易思违的生活很平凡,每天上学,和朋友玩,上补习班,回家。第二天又一样,周而复始。
他不是典型的乖孩子,跟着外公外婆生活,祖孙关系不错,老人都很疼爱他。
家里有钱,不愁吃穿。外公是个拉风的老头,教会了他骑摩托车。初中时,易思违存了三年零花钱,买了一辆不错的车。被交警抓到前,有小半年,易思违都骑着它上学。
外公去领人和车,外加受了一顿教育。
老人家明明很精明,面对交警,却装出糊涂的样子:“哎呀,我也不知道你们年代管这么严啊。”
交警怎么好意思说重话,聊了几句就放人,最后叮嘱:“您年纪这么大了,也别骑才好。”
于是,一老一小就推着时髦的摩托车回家了。
易思违的父母都不是美人,大妹和同父异母的小妹也长得很普通。他很幸运,刚好继承了双方的优点,搭配出了一副好皮囊。
说不知道自己受欢迎,那未免太装模作样。但是,他没太多早恋的想法。初中有喜欢过一个女生,几乎都快忘了原因,只觉得是个很好的人。对方胖胖的,对人很和蔼,但他一接近,反应就会很激烈。
他被吓到了,以为她讨厌自己,只好疏远。后来女生跟着父母移民,走之前才说,当初只是太惊喜,不好意思,所以才那样。之后也没联系,留下了有点啼笑皆非的青春回忆。
易思违的高中不怎么样,是走读,没有宿舍。同学里混混很多,学校周围也时不时有人闹事。他是异类,念书很认真,还会去补习班,但跟大家都处得来。
高考结束,不少同学没升学,他却考上了不错的学校。走的时候,大家甚至一起去车站送他。
十八岁后,易思违去上大学。到了新的城市,新的人际关系从学校开始。
同龄人里,他最亲近的是田亦和汤祁乐,跟田亦的女朋友关系也不差。他们会一起上课,和有课题的学长学姐联络,拼团洗白大褂,参加其他课外活动。
田亦脾气特别好,汤祁乐则是个通情达理的富二代,易思违很喜欢他们。
易思违是很有人情味的小孩。汤祁乐是本地人,他去了一次他家,汤祁乐的爸爸就对他喜欢得不得了,放假带他出去玩。汤祁乐对爸爸的爱好没兴趣,易思违却很爱拓展爱好,渐渐变成干儿子。
他们最常去钓鱼。
钓鱼的人有这种不成文的约定,假如在岸上,就算遇到熟人,也绝不能起身应答。假如是坐船,就算船上只有几个人,彼此之间也不大会说话,怕鱼不来咬饵。
汤祁乐的爸爸有一艘自己的船,载着朋友出去玩。周围都是长辈,易思违很紧张,但大家对他都很和蔼,加上汤祁乐也在,慢慢也就放松了。
易思违坐着,看打印下来装订成册的论文。本来是消磨时间,结果本末倒置,鱼铃响了,他后知后觉,急忙去收杆。鱼都跑掉了。
晚上了,汤叔叔开车送他回去,路上问他一直在看什么。
“论文。”易思违说,“我不太会写结课作业。”
在学校,很多专业课科任老师都会布置论文来结课。说是论文,实际查得并不严,随意选题,复制粘贴,自己原创糊弄一通,也是能有学分的。
汤祁乐说:“我们才大一啊,不会写很正常。”
易思违说:“所以才想学嘛。”
汤祁乐的爸爸马上借此教育汤祁乐:“你看看人家,你读书也要努力点,别进了大学就知道玩。”
放了一个长假回去,班上少了两个同学。学期中途,突然少人算意外。
一个是退学,回去复读了。早就听他们寝室的人说过。这个同学觉得专业不符期望。劝人学这门确实天打雷劈,及时止损也是好事。
另一个是闻京。
他退学了。
关于他的事,学校做全了保密工作,捂得太严实,严实得有点异常。
当然,学生多半还是会有小道消息。
听说他跟人起冲突,动刀子了。
闻京的妈妈来学校,替他办理休学手续,收拾了行李。在寝室,这位女士一直强调自己孩子是身体不好,所以才休息,虽然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有点重,但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另一个当事人是谁,没有人知道。
很多人猜是莫乌莉。但莫乌莉毫发无伤,怎么都不像。有人直接去问了她,她也否定了。
莫乌莉跟学校和闻京的父母达成了协议,也不好坦白,只能说:“我也不太清楚。”
她下手看似重,实则都有注意。唯一一次砸中头部,她是横握甩棍,用力推出去的。这本身就减轻了冲击。后来几击,她也都打在自己最先抛出的书包上。
即便如此,闻京居然还是肋骨骨折了,真令人无语。他到底有多弱啊?好在是简单的线性骨折,不严重。
闻京的父亲不太讲道理,一直嚷嚷着要闹大。闻京的妈妈明事理,可却一直被丈夫压着,没有话语权。学校老师登场,监控调出,闻京动刀子,自白“犯罪动机”,放出“犯罪宣言”,通通铁证如山。
权衡利弊,他们也没有理由再闹,到最后,只落得个落花流水的收场。
莫乌莉不为难闻京。因为她知道,他不可能杀人,也没有杀人的能力。
这算是赞美。
莫乌莉推脱了身份,不想再跟这个人的话题搅在一起。
潘朵然说:“他有什么关系好的人吗?住在一起的人?问问呗。”
和他同寝室的另外三个人都沉默不语。他们没有孤立他,但是,闻京肯定不会向他们敞开心扉。
易思违很惋惜地为这个话题做总结:“他还没把我的苹果笔还给我。”
天气很暖和,树木也开花了。
路人甲没什么记住的必要,大脑适当排空很重要。对于脑容量的歪理邪说,她都是跟夏洛克·福尔摩斯学的。上完课,复习到教学楼门禁,莫乌莉一个人回到家。这时候,她已经完全忘记闻京这个人是谁,她跟他有过什么事了。
潘朵然很单纯,觉得闻京休学是好事,她又提议,莫乌莉应该跟他们一起去夜店转换心情。
没什么心情可转换的,但是,去玩不错。
这次不错。
与上次不同。
莫乌莉涂了眼线,眼影盖住眼皮,像鱼的鳞片。上身裙子很短,可是,既然有裙摆,就不用再穿裤裙了。金属首饰可以戴得多一些,重一些。她冲下楼,叫了出租车,跟潘朵然在店外见。
莫乌莉跳下车,潘朵然已经在等她了。
潘朵然穿得像只独角兽,荧光色的毛绒能反光。去玩的时候,打扮夸张些是常识。
她们两个人跑进店里。莫乌莉在微笑,潘朵然在尖叫。
潘朵然说:“男生在里面等我们!”
说是等,可一进去,就没有会合的概念了。夜店光线暗,又喧闹。大家都在玩,没必要凑在一块儿。
潘朵然是个人来疯,向田亦当众索吻。田亦拉不下脸,别别扭扭。这对小情侣非常有趣。
莫乌莉一直笑,仿佛梦游,走到舞池中间去。她很困,也很累,失眠是常态,看再枯燥的教科书也不犯困,之前吃药才好好睡过一觉。
易思违看到她,和朋友告辞,从有序的混乱中切入人群,来到她面前。
她一睁眼,马上就看到他。那种感觉很神奇,仿佛他是风暴,在这一潭死水的余生里。
深蓝色的舞池在摇晃,他们眩晕着驻足。周遭还有其他人,想要停靠在一起,那就只有捉住对方的手。他们面对面,虚握着彼此的手。
他垂下头,她仰着脸,两个人的鼻尖和嘴唇若即若离。莫乌莉来回望着他的眼睛。这场景令她想到看过的电影,在迷幻的香烟颗粒中,男人向女人用哄骗的方式示爱。就是现在,就现在吧。她开口了,魔女念出咒语:“你好像和别人不一样。”
易思违静悄悄地看向她。
良久,他回答:“你也是。”
一时间,莫乌莉像从溺水状态中醒来,不自觉戒备,牢牢盯着他。
易思违说:“我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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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潮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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