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菱角坐船是不方便的，要一个椭长的大木盆，人坐在里面，在盆头伸出手臂摘了菱角，再扔到另一头去。
赵玉真远远瞧着李寒衣翻起菱角叶子，摘了菱角扔到身后，往前划两下，又掀起菱角叶子看看，将被带出水面的菱角摘去。水声哗哗，在湖面上响着，衬得周围格外宁静。
李寒衣抬头见着了赵玉真，朝着岸边划过来。她随手摸了两个菱角抛给赵玉真，赵玉真剥开一个，递到李寒衣嘴边，而后又剥了一个给自己。刚摘的鲜菱角嚼起来脆嫩中带着点粉，些微汁水在口腔中充盈。
“今年的菱角不错。”李寒衣说着，伸出手叫赵玉真拉她上了岸。
赵玉真道：“要摘菱角怎么不等我来？日头这样大，在湖上晒着多难受。”
李寒衣笑着看他，“你来不也怕晒？”
“那怎么能一样，我晒一晒怕什么的？”
她今日做了女装打扮，淡淡的烟绿色的衫子，浅粉色的长裙，似水面上亭亭的一朵荷花。
在太阳下晒了这些时，她发丝被汗打湿了几绺，贴在额前两鬓。赵玉真瞧见她发间别着的簪子，是青玉雕成的两片茨菇叶子，三颗小珍珠攒成一朵小小的花在上头，格外的清新雅致。
赵玉真假装叹气：“唉，小仙女今日配的这簪子真好看，倒显得我挑得这只有几分俗气了。”
李寒衣被他这样子逗得笑了，“既是送我的俗不俗气我说了算，快拿出来！”
赵玉真慢吞吞从袖子里掏出簪子攥在手中，李寒衣偏过头，他便将簪子簪进了她发间。
李寒衣临着水面照了一照，看见发间多了一朵粉玉髓雕的桃花，她抬手扶了扶，生怕簪子落入水里一般。
她指尖触了触花瓣，玉髓的凉意传来。
她像是很高兴，扬扬下巴叫赵玉真伸出手，赵玉真依言伸出一只手，她一下子就往他手腕上了个东西。
赵玉真举起手来细细一瞧，是一条端午辟邪的五彩绳，虽编得歪歪扭扭，他却很是惊喜，“你做的？”
李寒衣眉眼含笑，咬唇点头。
赵玉真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雷无桀就不知什么时候从屋前噔噔地跑了过来，叫着：“姐姐，阿娘喊吃饭了！”
李寒衣应了一声，拉着赵玉真回去了。
吃过了饭，李寒衣贴着赵玉真耳朵说了句什么，赵玉真眼睛亮亮的点点头，雷无桀瞧见，过来闹他，“你俩是不是又要悄悄出去玩不带我？我要去我要去！”
李寒衣用手指戳戳他脑袋，“你就知道做小跟屁虫，我跟你小赵哥哥闲聊天罢了。你快睡午觉去，别下午困起来又闹着阿娘哄你。”
雷无桀不信，看向赵玉真，赵玉真立即道：“是呢是呢，这大热的天，我才不喜欢出去玩呢，”说着一把将雷无桀抱起来，朝他房间走去，“走走走，我带你睡觉去，我保管和你姐姐哪里也不去。”
雷无桀被他抱到床上盖了被子哄着，不困也酝酿出了几分睡意，不一会儿就会上周公了。
李寒衣见他睡熟了，拉上赵玉真就朝外头跑。
两个人解了屋后河里泊着的小船，一路划到了清泉观后头的芦苇荡里。
夏日芦苇青翠得遮天蔽日，影子挡了阳光毒晒，小船驶在里头，挨着水面，是凉快极了的。
李寒衣赤脚坐在船头，脚尖在湖面上踢来踢去，赵玉真放好了桨，任由小船在水面上飘着。
云影在水面上漂移，不时撞上小片小片的浮萍，蒲棒已结了一点出来，红红的，在芦苇从里若隐若现。不时有水鸟被小船惊动，扑棱翅膀擦着芦苇梢飞远了。
李寒衣手指绕着一缕头发玩，歪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赵玉真道：“过了端午我就要押镖出去。”
“这么快又要走？回来才几天呢……”
“你舍不得我？”
“这一趟镖远不远？什么时候回来？”
赵玉真眼睛盯着她瞧，李寒衣不答话，反而问了他一句：“这趟押镖，你和我一起出去，好不好？”
赵玉真睁大了眼睛。
“你说话呀，要不要和我去？”
赵玉真使劲点头，大声道：“要！”
李寒衣目光忽闪忽闪如天上星子，“那……你要用什么名头跟着我去？”
赵玉真被她一问愣住了神，他却没想过这个问题，可又担心李寒衣忽然改了主意，急忙忙道：“我会打算盘，可以做账房先生呀！”
李寒衣瞪他一眼，忽而气鼓鼓的，站了起来，“什么账房先生，你再说？”
赵玉真也跟着站起来，“那我，那……”
他踌躇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却见李寒衣眼波流转，脸颊飞红，咬唇看着他，他终于灵光一闪，凑过去。
“那我给你当相公，你要不要？”
李寒衣再也压不住嘴角，笑得眉眼弯弯，却得意地“哼”了一声，转过脸不去瞧他。
她进了小篷船的船舱，口中催促着：“你快划呀！”
赵玉真跳上船头，飞快地摇起了桨，小船一头扎进了芦苇荡，惊起一片栖在里头的水鸡和鸦雀。
风吹皱水面，漾起道道清波，柔柔地拍打着船舷，水波一圈一圈荡开去，拍在芦苇蒲草的茎杆上，激起小小的水花。有弯着垂到湖面上的叶子，被水波推着轻轻摇晃，在水面上细细地来回划动，几滴水珠顺着叶脉重又滑进水里。
远处两只大雁在水中游曳，不时扇扇翅膀靠在一处，交颈挲摩。
小船在芦苇荡里飘着，撞得芦苇丛簌簌作响，两只大雁似不惊动，扑扇着翅膀直上天际，比翼飞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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