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从外面回来是坐地铁的,还走了好久,拎了不少东西,杨父杨母什么不妥都没发现,一群人高高兴兴在切分一大块云朵蛋糕。
杨金鞍匆忙从奶油里抬起头,招呼杨微过来,用小碟子给她也切了一块,乳白色的奶油轻飘飘,好像亮丽的薄纱堆满了小碟子。杨微注视了半天,用叉子卷起一块柔滑玉润的奶油,塞进嘴里,开始狼吞虎咽。
忽然之间一切的魔幻、压力、事故都交杂在一起,变成不可承受的今天,然后就会变成不愿回忆起来的昨天,她只想把一切都吞下去。而且,无痛加入杨氏成员的群体里,实在太有安全感了,所有人都把脸埋在盘子里,他们吃东西呼噜呼噜的,跟一群小猪一样。
杨微坐在二姑姑杨金莉边上,她又切了一大块蛋糕给杨微,嘴里塞着食物,咕哝地说:“一会儿老太太肯定又要让你留下,你记得搪塞过去就行。”
杨微注视了一圈,忽然感叹,我真是有个温暖大家族,一人一块小蛋糕,就能收获一个温馨美满的瞬间,这种幸福要是计算成本,也真便宜。
但是吃完了那一刻,悔恨的感觉又追上来了,一开始刚才幸福感的余韵还没消散,影响还不大,就在杨微走出客厅的瞬间,群体生活的幸福感猛然零散,深刻的自责与追悔疯狂侵蚀过来。
杨微马上回房间换了一身运动服,开始在小花园里绕圈跑步,现在是冬天,严格地说,也算是新春,但是天气依旧很冷,风声凛冽。杨微跑了两圈之后,汗淋淋地停在小花园中间,一边猛喘一边望着周围凋敝枯黄的环境。
喘了两分钟,悔恨感又穷追不舍地赶上来了,追得杨微马上迈开腿,再也不顾及关于自己那点微薄的体力问题,开始狂奔。
她感觉自己渐渐地融入了冷冽的风里,变得格外干净、清洁、纯粹。机械性的运动慢慢让她的心情好转了一些,但是那一点可怜的体力迅速耗尽,杨微感觉身体上的痛苦,正在和精神上的痛苦争执,有时候,她感觉到的是双倍痛苦,有时候两种痛苦间又开互相撕扯斗争,互相消解。
蓝耀离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杨微在下面一圈一圈地跑,她明显已经爬不动了,喘得像个小风箱一样。但是她还是不肯放弃,又拖着软绵绵的身体跑了好几圈,最后,差点就剩手脚并用往前爬。
他看了半天,仰着下颌,不见平时消遣的微笑,反而显得更冷淡,扬声问:“你这是什么入流的运动?”
杨微喘得撑住膝盖,一时没有能力开口,只能把白眼斜飞上去,结果因为白眼翻得太过了,差点翻不回来,杨微赶紧用两只手掌捂在眼皮上。
头顶又传来呵呵的笑声,这回蓝耀离好像没绷住,笑出了声。他扬了扬手里的琥珀杯,桂花稠酒漾出细碎的香气,还有几点零星的酒渍散在栏杆。
杨微终于放弃了自己折磨自己,她爬回房间,洗了个澡,好不容易用软绵绵的腿走出卫生间,结果看见蓝耀离半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现在累惨了,连骂人都没有力气,只能勉强走到床的另一边,倒在柔软被子上,无奈地问:“你想怎么样?”
“你想不想玩个游戏?”
“……你怎么那么喜欢玩游戏?”耐着性子等着怒气过去,杨微反而感觉到了更多的好奇。她探出身体,看到他手边放着一只盒子,里面零散排列着些“不太正经”的装饰品,有毛茸茸粉红色猫耳、银色皮革颈环、固定吊带袜的腿环……总之,一切符合暧昧幻想的小道具,都能在他的华丽小盒子里找到。
杨微产生出一些警觉,“这是什么变态游戏?你还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我家!”
他掏出一副扑克牌,悠闲地说:“比赛记牌,我们每人五分钟,看看谁记得牌多,赢的人可以任意选择一件道具,给输的人装扮上,好不好?”
杨微看了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又看了看盒子里金银闪烁的道具,抿起嘴角,“那……好啊,谁先来?”
蓝耀离伸手做出请的姿势,“你是主场,你先吧。”
杨微拿过扑克牌,一张一张在眼前展开,她瞬间摒弃开一切的干扰因素,平静而投入地将眼光凝固在牌面上,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人,一双精狡的眼光也凝聚在自己脸上。
五分钟转瞬即止,蓝耀离把牌拿过来,他没耍任何小聪明,直接让杨微开始。
“梅花三,黑桃九,方片二……”她背了十五张,这个成绩相当不错,然后挑衅地看过去。
他笑起来,黑色刘海略微垂下来,遮掩着眼睛,也遮掩住一些笑意。这回轮到他记牌,杨微掐着时间,她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手机屏幕上,没有看对面的人,所以也不知道他的眼光来回乱瞟,根本没有几秒钟放着牌上,反倒是投放在她脸上的时间更久。
“时间到!”杨微马上没收了纸牌,看着盯着他作答。
蓝耀离只背了五张,就姗姗停下,用无辜的眼光看过来。杨微得意地哼一声,撅着屁股在小盒子翻了半天,捡出来一个最大的猫耳发箍,戴在他头顶上。
“哎,规则都是你定的,你不许翻脸啊。”
他还是一脸无辜,身体松弛任由杨微对自己动手动脚。粉色绒毛在他的黑色短发间,衬得那张无辜的脸更加了几分可怜的意味,他眨眨眼睛,“还玩吗?”
“玩啊,为什么不玩?”杨微来了精神,玩得兴趣盎然。第二次发挥更好,背了十七张牌,这一回她捡了一只黑色细边皮革颈环,紧紧约束在他纤细的脖子上,正巧箍在凸起的喉结下方,显得格外妖娆情涩。
其实她也有点奇怪,感觉他的脾气也太好了点,怎么玩都不会急眼,始终保持着一脸的淡然微笑。
玩了几轮之后,小蓝已经被“装点一新”,他带着长长的蓝色流苏耳环,发卡将垂顺的黑发别起,剩几缕散碎发丝零散下来,颈环上蛇纹鳞片隐隐闪烁;下面吊着一条细银链吊坠,左手一枚臂环,浑身上下珠光宝气,但是一点不显得俗气,而是一种奇妙的适配感。
这一回,杨微没有记太多张,她有点累了,报到第十一张牌后,就侧躺下来看着顶棚,发出呵呵笑声。
蓝耀离拿过纸牌,这回,他认认真真地开始记牌了,杨微隐约觉得,一个不太妙,又非常神奇的开关被转动了。
五分钟后,他自己把牌放进杨微手里,开始一张一张地念出来,念到第五张时,杨微稍微警觉起来,念到第十张时,她眼光已经变了,气哼哼地瞪着对面;等到他背到第十五张,她的表情已经变成了麻木,从鼻底喷出一口气,不愿意再看他;背到第二十张牌时,杨微一把将纸牌扬了,漫天飘落的纸牌里,愤愤不满地瞪着他: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记忆力很好?”
“呵呵。”他露出一个圆满的笑,不是嘲讽那种笑,反而是发自真心的愉悦,整个人叮铃当啷地凑近过来,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相当调侃的口吻自问,“选择哪个好呢?”
杨微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反正那个盒子里看起来比较夸张,或者稍微过分点的东西都被自己捡走了,然后……她就看到他从身后抻出来一根黑色短棒。
那个东西,有点像个小号苍蝇拍,但是杨微知道它不是,它是一种……特殊的皮拍,说白了就是一种情趣用具。她不自觉地用手撑着身体,往后挪动,并且开始口不择言,“别……听我说,这个不好玩……”
“要说到做到,上流的大小姐。”他的笑意更浓了,举着小皮拍靠近。杨微简直不敢相信,他真的敢……来真的,所以开始提高声音,“这是我家!这里是……”
“嘘——”他虚虚地挡住杨微下半张脸,发出了一声漫长嘘声,然后轻轻在她的大腿侧面拍了一下。
虽然力道很轻,但是声响颇为响亮,这一下把杨微惊住了,她凝固住一动不动,眼睛瞠大,直勾勾盯着前方。
蓝耀离把皮拍倒背在身后,脑袋凑近过来贴在杨微的颈侧,“是不是挺有趣的?”
“没有!一点没有趣!”她马上开始强调,但是双手也马上被控制在背后,一半的身体被他压住,他喷出来的吐息都落在耳廓上,低低的笑声全落在耳道里:
“这没什么可害怕的,你不了解自己,有些地方不如我了解。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到快感吗?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挨打会觉得快乐?因为心里深处的某个地方,你恨自己。”
杨微又呆住了,她马上又忍不住地开始挣扎,“胡说八道!”
“恨自己也没关系,”他还压在上面,但其实根本没用力,只是松松地抓着杨微手腕,凭这一点力量根本是控制不住她的,但是她偏偏没有挣脱出来。
“告诉你一个秘密:恨自己的人,通常能做出更多的成就,更不容易泯然众人……”
杨微没注意到,自己房间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了,萧木兰一边进来一边带着个“好消息”:
“微微快看,阿沛来了!”
她没看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眼前的床上,一身女装,带着全套配饰的蓝耀离和杨微并排趴着,两个人虽然离得很近,但是气氛还挺“和谐”。
身后露出来的唐沛看到的,就完全是另一幅景象了。他面无表情,眼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杨微脸上,语调讥讽,“你玩得挺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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