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生的难题,答案尽在山水间。
人在不同的年纪对山与水的体悟不尽相同,柏森享受美景给予的视觉刺激,至于宋御河,他时而看看山,时而看看云,对路人选取的拍照角度很有意见。
从上往下拍五五身,从下往上拍脸型难看,背光显皮肤暗,过爆不真实,珍珠瀑的水声盖不住宋总的聒噪。
人都说,见识越多,包容性越强,到了宋御河这里,规则不是用来遵守的,而是用来打破的。
柏森受不了他:“别人的照片又没让你看,你怎么那么多意见。”
宋御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知道能被我提意见的都得是什么量级的项目么?”
不完全的翻崖落水的跌水,水从上游镜湖穿梭在丛林到达,经过钙化的二十几度倾角的滩面如鳞片一样起伏,薄薄的水层在滩面铺开,阳光一照,犹如珍珠镶嵌。
雪山融水,寒气逼人,宋御河弯腰捞一把,作势要泼柏森。
柏森一躲,差点撞到路过的人,柏森低声说抱歉,转头指责宋御河:“三十多岁的人能不能稳重点。”
下意识伸出去的手收回来,始作俑者伸直手臂摊开,让阳光蒸发手上的水汽,慢悠悠地接腔:“男人至死是少年,三十怎么了,恰同学少年,我风华正茂。而且,我哪有三十多啊。”
骚包!柏森朝他翻白眼。
宋御河不在意这种细节,指一下左边的木栈道,“去那边看看。”
灌木长在水里,形成层峦叠嶂的视觉冲击,这人大步流星,转眼不见踪影。
口袋里,手机震动,正是失联断网多日的闫晶晶。
水声太大,他调高音量。
闫晶晶去掉寒暄直奔主题,她太好奇了,“柏森,你俩什么情况?”
彼时柏森还不知道自己又上热搜了,“谁俩?”
明知故问,还能谁俩啊,闫晶晶画龙点睛:“你和宋御河呗。”
一起搭飞机、一起长途跋涉顺便旅了个游,外加共处一室睡了一夜,任谁看,都不像没事,然而老天作证,他们之间真的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
柏森不讲义气地只字不提,还要说闫晶晶八卦,“你够了啊,我俩能有什么情况。”
闫晶晶不信:“我可看见了啊,他在机场一把给你搂怀里了,哎,宋总的腹肌大不大啊。”
清纯女神太好色,柏森捏着眉心,耳根悄悄红了,他想起宋御河胸肌的触感,莫名其妙地咽一下口水,违心地说:“我怎么知道。”
闫晶晶不依不饶:“你怎么不知道,你不是靠上去了啊,靠上去不趁机摸摸大不大,你是不是男人!”
柏森无语:“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闫晶晶歪理颇多:“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都送你嘴边了,你不摸,你是不是傻!”
柏森:“你刚下戏?”
闫晶晶把手机开外放往床上一丢,彻底放飞自我,脱衣服换睡衣,“是啊,刚下戏,啊,热死我了,你什么时候来探我的班?”
从九寨沟到扎尕那,似乎不算远,确实可以顺路去一趟,柏森答应:“我看看时间。”
闫晶晶开心道:“行,就这么说定了,等你来了,我要再问问,宋总的胸肌到底大不大。”
这人没完了,柏森装作生气,“闫珍珠,你够了啊!”
收线,宋御河逛一圈折回来,多管闲事地问:“谁的电话,这么开心。”
“闫珍珠。”
“闫珍珠......”宋御河揪一片叶子攥手里,龃龉道,“叫得还挺亲热。”
“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他对绯闻的事耿耿于怀,“还是她对你有意思?”
这话有些酸,柏森看他被树叶微微染成青色的指尖,趁着周围巨大的水声中,问:“宋御河,你是不是在吃醋?”
手中揉烂的树叶弃之逐水飘零,宋御河走下台阶之余,回眸,他的眼神从下往上看人的时候,不那么强势,反而有点儿勾得人心痒不敢看他的意思,情起时或许就是那么一点点痒,挠不到,勾缠着,惦记着,成了心病,只有得到算是对症下药,非但如此,便都是饮鸩止渴。
可是他跟宋御河哪里来的情呢?
宋御河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对吃醋的揣测嗤之以鼻:“你觉得呢?”
标准的,宋御河式反问。
喜欢还是在意,讨厌还是生气,很难从他的话里找到答案,宋御河给他的感觉,始终隔着一层琢磨不透的纱,看不透。
山里潮湿,日头却足,当头照着,柏森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注视宋御河,在沥沥水声中,清晰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
一下踩着一下,一下等不及一下,轰轰烈烈。
远山近水,染着绿,沾着湿,细细流淌,钻进眼睛,流进心里,被奇奇怪怪的念头煮开,沸腾,这一刻,柏森认为自己无限接近真相,可是——
宋御河电话响,嗡嗡的,在他手中震动。
柏森看清上头的名字——郝美丽。
他接起来,很随意地问怎么了,对面声音很小,听不见说了什么,宋御河眸光一沉,片刻后撩眼看一眼柏森,淡淡地说:“我知道了,现在四川,明天回去再说。”
倦鸟归巢,迷途知返,兜风也有终点。
诺日朗瀑布水花飞溅,石头上落下无数道大大小小的彩虹,水忽然有了颜色,很漂亮,柏森拍下一张照片。
郝美丽致电应该有急事,柏森扫一眼时间说:“公司有急事的话,现在下山还来得及,可以从九黄机场走,今晚上还有航班。”
“是有点棘手,倒也没有那么急。”宋御河架起墨镜,双手搭在木栅栏上,被磨得油光水滑的圆木不堪一握,跟白皙的手形成鲜明对比,“饿了,你还想继续玩?”
早上那顿饭到现在,中间只喝了几口水,他们来时慌张,走得匆忙,毫无准备,两手空空,不像其他游客,累了就地而坐,翻出包里的饼干水果填肚子。
柏森想,就算带了,面前这个人也不会吃的。
而连宋御河都说棘手的事儿,一定很难办,于是他说:“走吧,下山,我送你去机场。”
宋御河抓住他的手腕,沉沉地看着他,好像有什么要溢出来,他说:“柏森,我说了,我不急。”
到班车停靠点,等了几分钟,车来了,时间好像真的还早,车上没什么人,他们在第一排落座,山路蜿蜒,水草丰茂,风吹把他的发丝吹乱,柏森侧头看窗外,盆景滩漂亮得不像话,一回头,宋御河拿着手机,不知在拍景还是在拍他。
景区大门有不少游客在拍合影,这两个人没兴趣,径直到停车场,开到酒店附近,宋御河问:“哪家餐厅最好吃?”
车在烈日下晒了几个小时,释放出一堆甲醛,闻得人头晕,宋御河把冷气开得很大,前后四个窗子都打开,散热。
呼呼的风声中,柏森说:“不太清楚。”
宋御河:“你不是有百度,看看评分。”
他打一把方向盘,拐向附近的商场,好评榜第一的餐厅渐行渐远。
良久,柏森才说:“就刚才那家。”
宋御河紧急刹车,问:“哪家?”
两人皆是一颠,柏森弹回来撞在靠枕上有些疼,闷声道:“嘶,你急什么?”
宋御河却说:“我太饿了,到底哪一家。”
样子那么凶,三天没吃饭似的。
柏森在手机上输入餐厅的名字导航架在宋御河面前,说:“这里。”
阿坝是藏族羌族自治州,藏餐是当地特色,餐厅装修也很具有民族特色,门口有祈福的经幡,还有羌族的羊骨头挂在楼梯上。
拾级而上,宋御河被一块红色苎麻布上的刺绣吸引,他对少数民族的东西一向很有兴趣,柏森在前面催他:“快走。”
餐厅穹顶是漂亮的藻井,极具当地特色,宋御河拿手机拍照,看得出很是喜欢。
服务员招呼他们,宋御河明明在抬头看天,却先问:“有没有包间?”
音乐餐厅,大堂才有氛围,尤其是舞台中央正对着的几张桌子,一会儿有表演,店员倾情推荐,宋御河坚持要包间,并说:“他不是很方便。”
不巧的是,确实没有包间,全是大堂开放位,宋御河要走,柏森看服务员很尴尬,领班也过来问是不是服务不好,柏森便说:“大厅也行,找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就好。”
靠墙,柏森背对所有人,到上餐时,服务员看到柏森摘下口罩瞬间懂了,这是那个电影明星!
宋御河喊饿,却不动筷,说:“明天跟我一起回去。”
柏森给他倒水,推到他面前,说:“不,我还有事。”
“什么事?”他很随意地问,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擦完手的湿巾再用来擦一下手边的桌子,餐厅卫生不错,湿巾上没有沾脏东西,他把用过的湿巾放一边,对宋御河说:“我要去扎尕那探班。”
“看你的闫珍珠?”
柏森点点头。
“哦,柏影帝寂寞难耐,千里深情探班送温暖。”宋御河眸光一转,已经提前为营销号起好了标题。
柏森给自己盛一碗汤,凉了凉,隔着冒起来的袅袅微烟看宋御河阴沉的脸,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宋总这总结水平不去当狗仔可惜了。”
宋御河市侩地说:“上热搜有什么用,我要是狗仔,拍到照片先找当事人要钱。”
柏森刚正不阿:“那我就告你敲诈。”
一顿饭吃得惊心动魄,以柏森要把宋御河送进监狱为终点。
等他们开始喝饭后一杯茶,大堂里忽然响起音乐声。
马头琴,总给人辽阔又苍凉的感觉。
台上人穿着特色鲜明的民族服饰,闭眼拉琴,柏森闻到了青草香,脑海中浮现漫山遍野的水仙花,风吹草浪,那么宁静。
睁眼,宋御河盯着他看。
又是这种欲言又止的眼神。
柏森把昨晚车上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宋御河,你看起来,有点喜欢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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