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烧得头脑昏沉,周遭的动静只能依稀模糊感知,冰凉的毛巾贴上额头,很不舒服。
柏森哼一声,抬手要挡,被人霸道地按住塞回被子里,语气很不悦地让他别动。
对病人还这么凶巴巴的,只有宋御河一个。
柏森感染风寒,大冬天淋雨,心情躁郁,热水一烘,症状完全散发出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病来如山倒,难以起身张嘴理论,只能任由人摆弄自己。
掖被子、换毛巾、量体温,他的手软而凉,贴上来比毛巾更舒服。
真是养尊处优的一双手。
手上有刺痛,冰凉的液体缓缓渗入静脉血管。
脚步声渐渐走远,医生叮嘱:“我还有事,快滴完你给我打电话,我来拔针。”
宋御河应声:“嗯,多谢医生。”
门口隐约传来熟悉的女声,“宋总,柏森怎么样,我想进去看看他。”
是闫晶晶来了。
犹记得晕倒前正在跟闫晶晶吃饭,宋御河为什么会反客为主?
时间倒回一小时前——
柏森说晕就晕,肖安给许思成打电话请晚班假,许思成告诉他古寨门口有个卫生院。
挂完电话,肖安去请医生,闫晶晶留下陪护,没过一会儿,宋御河就出现了。
他站在门口,鼻尖有汗,胸口剧烈起伏。
跑来的啊?
这么十万火急?闫晶晶明知故问,装作惊讶:“宋总,您怎么来了?”
宋御河连气都没喘匀张嘴就问:“柏森呢?”
闫晶晶错开一步,放他进门,柏森孱弱地躺在床上,被子掖得很紧,一张脸缩在白色的被窝里,脸色因为发烧有些发红,嘴唇却有些白,几绺头发黏在额前,楚楚可怜。
走近,靠在床边,宋御河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冷风扫过的手冰凉,光是指尖碰一下,柏森就皱紧眉头躲一下,嘴里哼哼着抗拒。
“刚量完体温,四十度。”
“嗯。”
被角掖无可掖,宋御河白忙活,医生不来,无所不能的人终于碰壁,面对病痛无能为力,谁都只能干着急。
古寨就这一个卫生院,最近大降温,诊所有很多因感冒来就诊的病人,四十分钟后,肖安带着医生回来了。
医生拿出听诊器跟照灯,先听心跳,再扒拉眼皮,最后摸一下额头,测体温。
烧得有点高,光靠物理降温不行,得用药,他问肖安:“病人之前有药物过敏史吗?”
肖安才跟柏森半个月,资料上没写的他都不知道,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好在前老板一清二楚,“药物上,头孢过敏,内服跟注射都不行,春天花粉柳絮、冬天冷空气粉尘都会导致荨麻疹。”
医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屁股针好得快但打完会很疼,静脉注射好的慢。打屁股针还是静脉注射?”
这应该让病人决定,但病人不省人事,肖安看看闫晶晶又看看宋御河,总不能征求这两个人的同意吧?
不等肖安开口,宋御河说:“静脉注射。”
也行,肖安觉得,就算柏森自己醒着也不会同意打屁股针的。
鼎鼎大名男明星当场露出屁股蛋成何体统,肖安附和:“输液吧。”
医生让肖安把柏森的手衣袖卷起来,给他简单做完皮试,兑一小瓶阿莫西林溶解开,先输葡萄糖,“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休息,你们不要这么多人围着,留一个人看着就行。”
于情于理,作为生活助理,肖安都应该是留下的那一个,可是宋御河蛮不讲理,把自己当主人,一惯的老板架势吩咐人:“肖安去送一下医生,闫影后舟车劳顿先回去休息,这里我看着就行。”
肖安:“......”
闫晶晶:“.......”
助理。
朋友。
前老板。
你说谁该走谁该留?宋总,你是不是没摆正自己位置啊,被驱赶的二人心里槽点万分,迫于权势,从善如流默契选择闭嘴。
把人送走,宋御河灭掉床头灯,坐回沙发上,盯着一滴一滴落下的药水看了一会儿,目光移到柏森缠着白色胶布的手背上,怕回血,医生临走时在他手心下面垫了个矿泉水瓶。
房间里的灯不很亮,柏森始终皱着眉。
屋里针落可闻,安静得有些压抑。
许是灯光过于幽暗,以至于宋御河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无声对峙,他独自焦灼,葡萄糖空瓶,遵医嘱换另一瓶。
药水注入难免胀痛,柏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似乎想要翻身,宋御河怕他乱动,连忙摁住了他输液的那只手,握在自己手心。
于是柏森不动了,眉头渐渐舒展开,医生回来拔针时都没醒。
体温枪扫出38.9度,体温在慢慢下降,宋御河暂且稍微放心,却没走,眉间的倦色毕露,肖安喊他:“宋总,您先回去休息一下,这里我来就行。”
恰好宋御河手机响,怕吵到柏森睡觉,他按静音出去接电话,郝美丽说望江楼牵头启动“寻找电影人”,问他是否要表示表示。
既然是望江楼牵头,当然要拿出诚意,宋御河吩咐:“让甄总处理。”
收线,柏森的房门已经关上了,正好,他有事要找许思成。
阿如兰今天演技大爆发,有柏森NG的插曲,许思成仍然心情很好,李承正好下戏,见到宋御河去而复返,他走过去规规矩矩喊一声“宋总”,宋御河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随意应了一句,忽然问:“你为什么没事?”
李承没听懂,宋御河摆手,“没事,去休息。”
阿如兰在换装,许思成坐在椅子上抽烟,见他来抖出一根,宋御河说:“不了。”
生病的人闻不得烟味,宋御河背着手,比起商量,更像通知:“柏森跟李承雨天的对手戏要不等天气暖和了再补拍。”
柏森病了,许思成本来也没打算赶这个工,天气越来越冷,未来不一定有今日这场雨的效果,拍戏也讲天时地利,“行啊,这场戏剪出来也就不到三分钟,用替身后期柏森补几个正脸就行。”
高难度打戏从不用替身,这种程度更不必,柏森本人都不会同意,宋御河深知柏森对待工作的态度,想了想,说:“那倒不必,只是演员生病更耽误时间。”
总制片都这么说了,许思成能有什么意见,反正烧的也不是他的钱,“那是自然。”
晚上十一点,许思成意犹未尽,在阿如兰在监视器打了个呵欠后,他才终于良心发现喊:“收工!”
一行人收拾东西回民宿,许思成打算去看看柏森,在门口正好碰到在一楼拿水的肖安,“柏森醒了吗?”
肖安看一眼宋御河,摇摇头:“还没。”
那就算了,许思成说:“你好好照顾他,等他醒了告诉我。”
他也困了,呵欠连天双眼迷离地上楼,宋御河跟在他身后,肖安以为他们要谈事没多想,谁知太子爷径直走到柏森房门口,等着肖安来开门。
真的太奇怪了。
外界不是都传言柏森跟宋御河闹翻了么?
从这几日来看,根本不像闹翻的样子啊。
肖安十分不解又无从考证,只能乖乖开门放人进屋。
柏森睡着,模糊中,听到有人在说话。
“烧退了吗?”
“退了,还有点低烧,刚测完37.2。”
“那怎么还没醒?”
“可能之前太累了。”
他感觉额上落了一只手,宽大,足以盖住他整个脑门,软软的,有一股很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于是他轻轻蹭了一下,那双手却移开了。
他慌忙追上去,抓住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嘴里呢喃:“别走。”
肖安吓得魂都快没了,柏森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宋御河任他抓着,直到柏森换姿势主动松开。
时针跳过十二点,很晚了,很多人看到他进柏森房间,不走的话会有闲话传出来,他跟肖安说:“我回去了。”
噤声的人终于敢放开呼吸,终于走了。
柏森的动作可以理解为下意识的动作,那宋御河满心满眼的担心与不加掩藏的温柔又该作何解释?肖安鬼使神差地想,这两人或许有些别的什么故事。
直到第二天下午两点,柏森才睁眼苏醒。
天放晴,南方的冬日,太阳斜斜地照着,并不暖和,但很刺眼。
大病尚未初愈,眼睛受到强光刺激,他生理性流泪,手背有些痛,他抬起来发现有些淤青,胶布上沾着一点血渍。
什么时候扎的针?
一点印象都没有。
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翻身下床想去洗个澡,酿跄一步,险些没站稳,什么时候弱成这样了?兀自懊恼时,肖安和闫晶晶一起来了,见他醒了,两个人都很高兴。
肖安:“森哥,你醒啦。”
闫晶晶:“你睡了将近一天一夜,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柏森还是没胃口,摇摇头,睡了这么久,戏怎么办?
肖安想其所想,安慰道:“森哥,你放心吧,片场没事,昨天下雨大降温,好多人感冒,今天剧组放假,你好好休息。”
有人敲门。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闫晶晶凑近,有些亲密的距离,话却风马牛不相及:“我来的时候看见李承都捧着一杯感冒灵。”
柏森莫名,往后拉开距离,余光里落下宋御河阴沉的脸。
他的瞳孔那么漆黑,那么深刻,盛满生动的怒意,柏森稀里糊涂地想,宋御河好像在对他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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