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与云一般的高度,夕阳西下,金黄的天际逐渐染上苍蓝。
酉时夜幕降临,楼台间霎时一齐点亮了花灯,整栋繁楼立马被璀璨的灯火笼罩包围。
柔和的暖光照亮两人脸庞,常羲一喜,转头去看旁侧的灯笼,正好看见点火的小厮离开的身影。向远处眺望,整座城灯火通明。
“好美啊......”
两人具惊叹于良辰美景时,身后侍从传话道,宴席开始了。
常羲赶忙掏出手帕又擦了擦脸,将脸抬高转过去问尤知言,自己现在看起来肿不肿。
尤知言看着柔光拂过的这张精致脸颊,暗自骄傲,咱们家基因就是厉害,虽然刚哭过,但眼中的光彩却因泪更甚几分,此时亮晶晶的非常耀眼。
他看着常羲紧张的神情,偷笑了一声,然后回答她:“不肿不肿,小脸蛋比这中秋月还皎洁万分。”
“走吧!”,他说罢便跨步走回了宴厅内。
常羲脸颊又害羞得浮上红霞,呆愣半晌,最后深吸一口气,将手帕揣好,拍了拍自己的脸蛋也跟着尤知言脚步返回了宴厅。
宴厅内四角点满烛台,再加上头顶镶嵌的夜明珠,在室内也亮过白昼。
此时屏风撤了下去,中间场地空了出来,陆续有小厮进出布景。
众人差不多全部落座后,舞台上也搭好了场景,几株桂花树点缀在后,传来阵阵香甜气息,中间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人造假山堆砌其间,还真有点像月宫后院。
昀燚一行人紧挨着坐在一侧,对面坐着的陆萧见一切准备就绪,双手一拍,侍女们便有序地进来上菜布桌。
每人的桌侧都配了一名侍女专门负责布菜斟酒,在收到陆萧的指示后一同缓步上前,庄正行了一礼便开始为客人们斟酒。
刹那间醇柔的酒香在整层楼飘散开来,甚至盖过了桂花的香气。
人们还没入口便不禁赞叹道:“这便是名满天下的翠银竹吧,这香味光是闻着便飘飘然了,果然是名不虚传。”
陆萧心情似乎极佳,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举杯先朝昀燚几人各敬了一杯,之后又邀在座的各位共同举杯庆祝佳节。
“陆某有幸同二皇子及各位共庆月夕,此等月圆高台美景当配世间好酒才不枉费,让我们借此夜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他话毕仰头饮下这杯酒,随后覆杯朝众人一礼,而后未再多话,两手一拍,歌舞姬们陆续进场。
尤知言饮下第一口翠银竹后便被惊艳得瞠目结舌,连他这类平素不多饮酒的人都能品出此酒的妙处,回味醇厚甘甜,口感倒不像酒,却像晨间竹叶上的清露,忍不住又满上一杯迫不及待饮下,其顺着口舌滚落进咽喉的整个过程令人神清气爽,感觉就算千杯下肚也不会让人沉醉。
他这面正上头,手便被身侧的昀燚按住了,抬头便见他不动声色摇了摇头,他这时才恍然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
于是失落着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只可惜了这美酒,今夜是没机会去好好品味了。
鼓声起,烛火随之熄灭,只剩中央头顶夜明珠的柔柔光线丝丝缕缕如薄纱般投下。
在座的众人都因光线突然变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注意力集中在唯一的一点光亮处。
随着铮铮两声琵琶声起,一面纱遮面身姿婀娜的舞姬踩着鼓点从桂花树丛中登场了。
是尽管轻垂眼眸覆面也能看出明艳的绝色,身着霓裳羽衣,舞步生风,旋转扬起的裙摆画出一个完整的圆。
而后曲子加入古琴笛子做配,音调逐渐激昂,后方又汇入四名同样曼妙身姿的舞姬,舞姿绰绰一展一和时桂花随风摇曳飘散,五人用身影绘成一幅出尘脱俗的画卷。
云幼颐和常羲二人几近看呆了,盯着舞姬们柔软的腰际移不开眼,婀娜翩跹摄人心魄。云幼颐默默捏了捏自己的肚子,然后把手中的蟹腿放了下来。
其他三人也是皆聚精会神,只不过昀燚和景嵚是在思考后续的计划安排,而尤知言沉思是因为刚才无意对上了其中一名舞姬的视线,虽然因为覆面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总觉得这个眼神非常熟悉,他肯定在哪里见过,于是一直默默绞尽脑汁思索。
鼓声停,烛光重明,当人们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明后,舞姬们早已消失不见,仿若一场美梦幻境,撩人心弦后又消散。
几位男客还沉浸其中,缓过神后直拍案叫绝,举杯朝谢任道:“侯爷高雅,这乐坊的舞姬各个美若天仙,舞蹈也是编排得引人入胜,妙,真是妙绝!”
谢仁刚才贪杯与陆萧喝了许多,现下脸色红润,眼神迷离,似乎有些醉了,听闻他们夸赞自己的乐坊舞姬,也得意洋洋夸夸其谈起来:“蔡兄要是喜欢,之后随时来我府上共赏。”
这位姓蔡的男客看着就是入了迷,闻此言借着酒劲竟抱怨了起来:“上次可听闻侯爷送了几名舞姬出去的呀,这次到我们这儿怎么小气起来了,贤弟刚才看其中一位美人不错,不知侯爷可否割爱圆弟这一场幻梦呀?”
谢仁虽醉但不傻,此人对自己没有可利用之处,他不会做这亏本买卖,赔进去一个悉心培养的舞姬去笼络不相干之人。
但现下众人兴致高涨,不好扫兴坏了气氛,于是换了个说法,说等会儿让美人们出来伺候,能不能将她带回家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蔡勋等人闻言,兴致高昂直拍手称赞侯爷大气,站起来喜上眉梢又敬了一轮酒。
这些不避人满含**的话传到在座其他人耳中,尤其是女眷,面上虽不显但有心人皆能看出其神情中的尴尬。
特别是坐在一众女眷中的谢瑾葳,望着左右逢源的父亲和哥哥,听他们借着醉意口中轻浮连连的话语,她只觉得陌生,想起还在床榻上带病的母亲,委屈的泪不自觉中模糊了视线,但她却不能表现出分毫差错,为了宜昌侯府的脸面,也为了自己温婉贤淑的名声。
她知道自己最终还是被同质化变成了这等害怕将真实情绪暴露在阳光下虚情假意的空心人偶,但是此时她不禁开始怀疑,虚伪的高楼坍塌后自己还能剩下什么呢,可能哪怕一片温情也无吧。
座中的云幼颐和常羲听着这群人的对话,想起了燕雪时今日述说的自己的遭遇,真实目睹这些肮脏的人性,她们才第一次接触到世界的阴暗面,那是一个权力至上、勾心斗角、女人总被践踏的世界。想到这群舞姬也是如燕雪时那般苦命无家之人,如花似玉的人儿一辈子被迫成为工具筹码,辗转于各色男人手里,最终凋零败落。
然而她们也只是在出生时有了点运气,如若没有家族的庇护,那她们和她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这里,云幼颐只觉得恶心欲呕,逐渐喘不过气,慌忙起身走去了空无一人的廊台。
常羲见云幼颐脸色不佳离席,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准备起身去照看她,正要起身便被景嵚拦住了。
“没事的,常小姐你先吃,我去就行了。”
常羲眺望着月下惆怅的云幼颐,又看了看眼神低沉的景嵚,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廊台上的风更大了,灯笼里的火苗摇晃着忽明忽灭,城池内各处张灯结彩,但云幼颐此时的心却晦暗不明。
不用回头,听声音便知道是景嵚来了。
她身体朝外趴坐在栏杆边,声音低低道:“可以救她们吗?”
景嵚沉默了,按照计划他们不该去招惹这些事,可是......
“我尽力去做。”
“嗯。”
两人就这么在窗台透着气,远离宴会上喧嚣的交会。
片刻后,身后传来动静,回头看,是陆永年。
陆永年吩咐侍从将酒盏和杯子放下,然后便让其退下,在廊凳另一端坐下,亲自斟酒放入盘内,推向了云幼颐的方向。
抬头对上云幼颐和景嵚疑惑的脸,独自解释道:“我最后来和公主说说话。”
然后朝紧锁眉头的景嵚道:“景兄在侧就好,我不干什么。”
云幼颐知道有些事情总是要说清的,于是轻叹一口气,端起盘中酒一饮而尽:“说吧。”
陆永年见云幼颐喝下了这杯酒,脸上才终于有了点色彩,他低头淡然一笑,也饮下一杯酒,随后抬手指着自己眼上那处疤痕,缓缓开口:
“殿下还记得我这处疤吗?”
云幼颐当然是记得的,这个疤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她弄伤的。
当年陆家昌盛,西风王昭陆煴进京为官,并将她赐婚于陆永年,她百般抗拒都没用,最后是因陆煴去世,这桩婚事才得以作罢。
她不愿意被当作棋子,用自己的人生去实现谁的目的,所以面对这桩婚事,连带着陆永年这个人,甚至是自己任人摆布的命运,她始终都是厌恶的。
可陆永年恰巧相反,面对突如其来的天恩,这至高无上的眷宠,他是大喜过望的,连带着云幼颐这个西风国唯一的尊贵的公主殿下,他从始至终也都是欣喜爱慕的。
两人明明遭遇的是同一桩事,但因为完全不同的心境,便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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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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