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彪是霍家寨的土匪,正巧初三和何四、贺六抢了一队富商,盆满钵满。他是个老光棍,杀了富商后,把人家女人抢了。
何四劝他别这样,程玉楼曾下令,不许劫掠妇女。霍彪却说,他有钱,就当是买了,管程玉楼什么事?而且,程玉楼一个白面书生,自己可是霍大当家的叔叔。
何四拗不过他,只能串通一气,跟别人说说这女人是路上娶的。
正午,沙地暖融融的,霍彪刚从库房清点回来,戴锦帽着夹缬,恨不得把富贵全穿在身上。
他回屋用饭,打开门后看见个不速之客。
来人身着白衣,头戴帽巾,眉心一点朱砂,面如冠玉,未着铅粉,却比旁人抹了白粉还白。狐狸眼微微上扬,眯起来总感觉把你看穿了似的。
程玉楼抿着薄唇,跪坐在茵褥之上,身体立得笔直。霍彪心惊肉跳,笑得极不自然,“军师怎么亲自来了。”
程玉楼手挥麈尾,眼波流转,容止气度令人心神驰荡,霍彪一个大老爷们儿都有些受不住。
霍彪想起程玉楼的过往,彼时程玉楼还是个垂髫小儿,眉间朱砂格外讨喜。可惜生错了地儿,长在青楼里。原先的大当家霍庆玩腻了妓女,一看见程玉楼就走不动道。
这个娃娃是某个妓女生的。但妓女喂饱自己都成问题,更别说养个孩子。娃娃就这样被遗弃在路边,直到遇见霍庆和霍彪。
程玉楼蜷缩着,寒风瑟瑟,嘴唇冻得青紫。霍庆给他糖糕和饼子和新衣服,程玉楼伸着带泥的手去接,当晚就被糟蹋了。
后来霍彪不知道程玉楼用了什么招数,竟然扶持不被看好的小儿子霍平楚坐上了头把交椅。他不服这个婊子生的,甚至这个婊子还管这管那。
要是遵规守矩他当什么土匪?
“霍六叔,你回来了,坐啊。”程玉楼指指面前的饭,“玉楼等你好久了。”
霍彪擦着汗,不懂程玉楼卖的什么药——虽说是婊子生的,然程玉楼成功傍上了霍平楚,到底还是得看大当家的脸色。
只是这程玉楼果真有几分姿色,说起话来斯斯文文又带着点儿媚,随他娘。
霍彪酒壮人胆,几杯下肚,跟程玉楼班荆道故起来。人一醉就胡言乱语,霍彪脸颊酡红,朝对方露出不怀好意的猥笑,甚至开始想入非非。
多年当土匪,霍彪除了大当家,天不怕地不怕,程玉楼上台后借着大当家的势,严禁抢民女,有违反者都严刑处置。霍彪忍了很久,每回逛窑子,都能把人折磨得够呛。
这次他再也忍不了了,难不成程玉楼为个娘儿们,要大当家六叔的命?他就不信大当家能任由程玉楼胡来!
霍彪荤素不忌,跟着亡兄霍庆有模有样。只有一点,他没见过眉间带痣的男人,更没见过柔美和温润糅合得恰到好处的。那些男的油头粉面,谄媚下贱,让人见了只想上,根本不能唤起他心底里的怜爱。
酒性越发占据他的理智,霍彪鬼使神差地握住程玉楼白藕般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摩挲着程玉楼的指节。
像夏日玩弄的竹节纨扇。
程玉楼强忍着心底的恶心,依旧是勾人的笑脸,“霍六叔,醉了?这才几杯啊。”
霍彪意识模糊,满脑子只有程玉楼不着寸缕趴在床上任他蹂躏的模样,他要把这抹白揉作朱青,脑海里翻涌着的香艳画面,硬生生接上了程玉楼的脸。
“呀,六叔脖子上,手腕上怎么都是伤啊,这是谁挠的?”程玉楼问。
“是个娘儿们!妈的,不识趣,跟着老子,老子能亏待她!”霍彪骂着,转眼一见程玉楼,竟是无端心情都好了,“没事,六叔没事,只要小楼疼疼六叔,这点儿疼算什么?”
“六叔想让我怎么疼您。”程玉楼凑近,身上的旃檀香散开,闻了让人心神安宁。
“和我睡一觉,我就什么都好了……”
程玉楼猝然起身,挣脱霍彪的手,那人的口水差点沾到自己衣服上。
霍彪舍不得放开海市蜃楼,拼命向前匍匐着,然而程玉楼走来走去,他只能转着圈,却始终也追不上程玉楼。
看得着吃不着,老色鬼怒火中烧,拼了命站起来往前一探,想抱住程玉楼的上半身,结果程玉楼一闪,他反而扑到柱子上,咣的一声,脑门儿撞了上去。
霍彪神智愈发不清,甩着头,整个人摇摇晃晃奔向程玉楼,没走出几步,就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啃泥。
这时药效上来,肚子里像是有几把匕首在搅,肠子和胃绞在一块儿,剧痛无比。霍彪捂着肚子,嗷嗷惨叫,“程玉楼,你这个婊子!”
肚子吃痛再难起身,他的腿抽动着,长大嘴巴发出荷荷的声音,眼神空洞,眸光黯然,声嘶竭力,却只有微弱的动静。
“贱人……婊子……”
程玉楼兴致勃勃蹲下身,“六叔,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还有,小楼是你能叫的么?”
霍彪不甘心,丝丝攥紧程玉楼的衣角,像地狱里的夜叉鬼要拉人下地狱。
挣扎不过是徒劳,不到一刻钟,痛苦至极的霍彪咽了气。
屏风后藏着的何四、贺六绕了出来,扑通便跪下,脑门触底。
“两位,这不是大年初一,不用行这么大的礼。我程玉楼多次劝告,霍家寨内再不许有作奸犯科之事发生,可你们就是不听,还助纣为虐。袁二当家负责出纳,他云台院里的兄弟一个比一个守规矩,就我们含章院依旧有惯犯。”
二人涕泪俱下,止不住地磕头,“军师饶了我们吧,我们也劝了六叔好久他就是不听,我们真的尽力了……”
“好,那我不追究。”程玉楼拿帕子擦了擦手,旋即扔了帕子,“若再犯,定斩不饶。”
程玉楼大步走出,终于能深深吐纳。下流之人的居室太过浑浊,简直是污他的心肺。
杀了霍彪,他也不怕。霍平楚早就对霍彪有意见,这人败坏霍家寨名声,他寄予厚望的商队反反复复都成不了规模,关键就在霍彪这种人。
“军师,让我好找。”
唐景遐忽然出现,腰上还别着软剑,“积雪院来了两个客人,一个叫卢蕤,一个叫许枫桥。二人现在已经往云台院去了,不知军师有什么指示。”
“卢蕤?”程玉楼在意的并非原先霍家寨出身的许枫桥,“就是那个曲江案的卢蕤么……”
唐景遐摸不着头脑,“什么,什么江?”
“许枫桥怎么也来了?”程玉楼问,“这个人不可小觑,当初若非我使计让他下山,他现在绝对能和大当家分庭抗礼。”
“这么厉害啊。”唐景遐洋洋得意,“哦对了,那个姑娘我们已经在积雪院妥善安置了,军师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程玉楼眯了眯眼,“让她下山吧,如果她不愿意,就待在你们积雪院。对了,你要告诉封兰桡,就说这个姑娘,是袁舒啸手下兵痞抢的。”
晴空万里,烈日当空,程玉楼远眺,远处的坞堡和火台依旧保持警惕,上有霍家寨兄弟走来走去巡逻。
土匪不能当一辈子,他的计划也不容许任何人阻碍,袁舒啸不行,许枫桥也不行。
只是那个卢蕤……有趣,不如见上一见。
“你去引那个卢蕤来含章院,我要见见他。”
唐景遐得了命令,顾不得其他,欠身行了个礼就走。迈出去三两步,她猛然想起程玉楼的过去。
她和程玉楼一样,不过她更惨,十三岁的年纪就卖了身,烟视媚行、轻浮言语,都是妓院学的。她知道不会有人喜欢自己,背地里偷偷说她是**。
可程玉楼不会,或许只有他才会感同身受吧。
如果遇见他,或者许枫桥,再早些就好了。
“军师,你怎么不笑啊。”唐景遐用手指提起嘴角,“要这样,多笑笑。”
程玉楼遭常人难以理解之痛,不明白唐景遐为何还有赤诚一笑的能力。他绝对无法笑得如唐景遐这般,会心恍若稚子。
“没心没肺的傻大姐。”程玉楼撂下这句话就走了,但心里一隅却被光照亮。
“什么?军师要见我?”卢蕤同许枫桥正在前往云台院的路上,结果就撞见了领命归来的唐景遐。
“是哦,你快点去吧!他在含章院,喏,就在那边。”唐景遐粗略一指,她巴不得卢蕤马上离开,然后和许枫桥单独相处。
“你可以放开我的胳膊么。”许枫桥低下头,生无可恋。
唐景遐不情愿地松了松,许枫桥眼疾手快,赶紧抽了出来。
“我陪你一起去。”许枫桥追上去。
“不行,军师要卢蕤一个,就只能一个!”唐景遐气得吸了口气,“许枫桥,你等着就好,我们军师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你的保证值几两钱?”许枫桥道,“他出了事你担得起么?”
“我们军师那么聪明,就算要杀他,怎会搞得人尽皆知?你放心吧。”唐景遐都这么说了,许枫桥也不好再追问。
卢蕤走远了,唐景遐一反常态,立在原地不知说什么。良久,她讪笑道:“其实,论起长相,你比卢蕤更好看。”
不仅好看,还肩宽腰细,水蓝色的胡服,团花暗纹,穿在别人身上准俗气。尤其是初见的时候,许枫桥还松松垮垮披着貂裘,落魄不羁斜披着,更像豪侠。
袁舒啸和霍平楚,都不如他狂傲恣意,也不知三当家眼睛是不是有毛病。
“对人的长相评头论足,我只见过两种。一种是入仕,身言书判的身,长相端正才能为官作宰。另一种,是青楼。你的剑法太柔,地盘也不稳,一看便知不是练家子,应是半路出道。”
无端被揭人伤疤,唐景遐阻挠:“不要说了!”
可许枫桥就好像没听见一样,“之前的幽州刺史骆九川,佃户出身,靠着军功在天下大乱之际平定幽州、燕州、营州一带。骆九川嫉恶如仇,将原先的豪族收拾个干净,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豪族家眷,要么没入教坊司,要么就近卖给窑子。”
“他是土匪!他才是土匪!”唐景遐嘶吼着,“他杀人,他杀了比我更多的人,他还要杀我娘!”
唐景遐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她想起火焰纷飞的那个夜晚,一群兵卒子冲进她的卧房,拿得走就抢,拿不走就砸,到处都是妇孺的哭喊声。栋折榱崩,雕梁画栋付之一炬,钢刀挑开衣衫和血肉,火焰散出的热浪交织着狰狞的脸和粘稠的津液,不由分说覆在她脸上。
“遐儿是我们最乖最可爱的小姑娘……”
阿娘捧着她的脸蛋,给她着胭脂换新衣。
阿娘呢,阿娘在哪儿啊……
副cp他登场了!(叼玫瑰)(撒花)(鞠躬离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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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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