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玉衡刚掀起眼皮,就被头顶的灯光刺了一下。他连忙闭上眼、偏开头,本能地躲避光线。随后,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玉衡,你醒了?”
戚玉衡登时也顾不上灯光刺眼这回事了,睁开眼睛往声音的来向看去——说话的人是沈灵均。他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惊喜。
“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特别不舒服?”
“我……”戚玉衡下意识地想说话,却发现他的嗓子哑得根本说不出话,喉咙就像是被刀片划过一般,连唾液里都带着一股腥咸的血味。
察觉到他想再次开口,沈灵均抬手止住他,有些歉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忘了,你刚刚拔管,嗓子还没恢复好,不能说话的。”
拔管?
戚玉衡抿着唇,神志逐渐清明,慢慢回忆起了他昏迷前的事:他在家楼下被一个神秘人捅了,在逃命的过程中遇到了两个好心人,在那两个好心人拦住那个凶徒的时候,他打电话报了警……
想到这,戚玉衡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两个好心人呢?!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还活着吗?受伤了吗?
因为说不了话,戚玉衡下意识地想通过手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但他刚抬起右手,就感觉到了一阵钻心的剧痛。
沈灵均也慌忙做了个手往下压的动作:“使不得使不得,你手上有伤,现在也不能动手跟我比划,你想说什么,就跟我慢慢做口型就行,我应该能看懂。”
是了,戚玉衡想起来了,他当时为了自保,下意识地攥住了那个凶手的刀,右手肯定伤得不轻。
无法,戚玉衡只能一字一顿地对沈灵均做着口型:【救我的那两个人,他们怎么样?】
“都没什么大事。你运气很好,那两位好心人都是警察,都接受过专业训练,其中一个腿上挨了一刀,手臂上还有些轻伤,但整体上伤得不算严重,腿上的伤只要好好休息上三五个月,就会恢复如常,也不会留下后遗症,能跑能跳。另一位胸骨有些轻微骨裂,没什么大碍,不影响日常生活,这两天我看他还照常上班呢。”
戚玉衡放下心来,笑了一下。接着,他问道:【那个凶手,抓到了吗?】
沈灵均蹙起眉,摇了摇头。他迟疑了一会,说:“如果玉衡你不介意的话,你能跟我说说你遇袭时候的情况吗?”
戚玉衡连忙道:【我当然不介意!】
【但,】戚玉衡有些沮丧:【我也不知道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带着帽子和口罩,当时又已经是深夜了,我没看清他的脸。我只记得,他是个男人,身高大概在一七五左右,】说到这,戚玉衡脸上也不禁露出些困惑:【我想不通谁会袭击我,我住在小区也是很老旧的小区,又骑了一辆电动车,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人,凶手肯定不是为了图财。】
【但如果说,对方是想报仇……在我认识的人中,我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可疑人选。】
沈灵均安慰他道:“没事,想不出就先别想了,对你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养好身体。”
戚玉衡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养好身体呀……戚玉衡忍不住垂下眼睛,假装不经意地瞄向自己的右手。他现在全都想起来了——他攥住了凶手的刀,而凶手却用了反劲,让刀在他手心里转了一圈,他根本来不及躲,在手心被刀割得血肉模糊的同时,又被他斩断了三根手指。
但从手上传来的痛感来看,他的手指好像还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肢痛带给他的错觉。
如果他右手只剩两根手指的话,他以后要怎么工作赚钱呢?那他就算是想回Resonate也回不去了,他没法弹吉他了。外卖似乎可以继续送,两根手指也能握住电动车的车把。如果他好好练习,烘焙师的工作应该也可以继续做……嗯,影响应该不算特别大。
还好。
啊,对了……
戚玉衡抬头看向沈灵均,颇有些艰难地说道:【灵均,这次我进医院,手术的费用……是不是全是你掏的?】戚玉衡越说越觉得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我现在,可能没有那么多钱,我……可不可以……接下来,住院的钱,你能不能也先帮我垫上?等我出院的时候,我给你打张欠条……钱,我会尽快还的。】
沈灵均没有立刻回答他。
戚玉衡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他来回扯动着嘴角,他觉得自己应该开个玩笑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但此刻,他的脸有如火烧,大脑一片空白——他太无耻、太不知分寸了——因为知道沈灵均拥有能力,于是开始贪婪地、肆无忌惮地索取。
戚玉衡感觉自己的心脏像个气球一样不断地膨胀,而沈灵均的下一句话很可能就会刺破它,让它变成一地碎片——
就在这时,沈灵均朝他笑了。
“没问题,没关系的,不用着急还我,”沈灵均朝他眨了眨眼,“别小瞧富二代的零花钱数目啊。说起来,我还想跟你说件事呢,你要不要考虑……”
沈灵均正说着话,一个护士走了进来,问他道:“16床今天白天尿量多少?”
沈灵均弯腰往床边看了一眼,答道:“六百毫升。”
护士在记录板上记录了一下,转身走了。
戚玉衡呆呆地看着护士离开的背影,恨不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聋子。
因为他醒来时浑身都不舒服,所以也没有特别关注吓身的不适感。而听了护士的话,他才明白,吓身传来的异物感是尿管。
也就是说,这两天,他的心上人忙前忙后地照顾他,看了无数他的窘态,还给他处理了排泄物……
戚玉衡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快乐了。
*
蔡安国点了点白板上魏铭的照片,说:“大家应该或多或少地听说过这个人,魏铭,八五年生人,今年三十八岁,十二年前的五月八日,他和另外四个同伙在抢劫杀人之后,纵火烧了一家服装厂,造成十四死二十三伤。这个犯罪团伙之后又在多地流窜作案,又杀害了九个人。最终,除了魏铭,他们那个犯罪团伙的其他人都被捕归案,都枪毙了,魏铭也成了A级通缉犯。”
“这些年,我们警方一直没有查到魏铭的行踪,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容州再次出现。”
蔡安国又指向戚玉衡的照片:“戚玉衡,今年三十岁,是五零八纵火案主犯戚鸿的儿子,为人正直善良,这些年,他一直都努力工作,代替戚鸿承担他对被害人的赔偿责任。我去问过当年负责五零八案的程局了,戚玉衡从来没有见过魏铭,两人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我想不通魏铭袭击他的原因。”
甘霖举起手:“蔡队,我这有条线索。刚才沈检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了件事。戚先生很在意魏铭一直在逃这件事,所以他每年都会去魏铭在桂平的老家打探消息,”甘霖底气不是很足地说:“会不会是他的这个行动激怒了魏铭,于是引来了魏铭的报复?”
甘霖撇撇嘴:“我也知道这有点牵强。”
蔡安国也点头赞同:“一般人都不会因为这种理由杀人吧?对于魏铭这种通缉犯来说,不惹是生非、安静生活是他最好的选择,而杀人这种事,会把他暴露在大众视野当中,还会引来警察的关注,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坐在蔡安国旁边的副队长于正初说道:“而且我感觉这个魏铭,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五零八案的时候,我被调到栾乡参加地毯式搜索了,也了解了一些五零八案的案情。当年的五零八案,作案的五人根本谈不上有什么计划,作案手法相当粗糙,他们在建荣县犯下的那几桩杀人案,现场到处都是指纹和脚印。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五个都不是什么心思周密的人,也没有太强的反侦察能力。”
“但是你们看魏铭这次作案,我们把眼睛都看花了,也没在监控里发现魏铭的影子。显然,他肯定是从一条能避开监控的路跑了,”于正初摊开手,“监控确实不是没有死角的,但是魏铭居然一次都没从监控里出现过。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在作案前对犯罪现场周边的环境进行了非常周密的调查,因此才能避开所有的监控。他非常谨慎……但十二年前的他,并不是这种类型的犯人。”
蔡安国忍不住补充道:“老于说得对。我有个前辈,当年在市刑侦支队干过,现在退休了,他跟我说过一些五零八案的细节。五零八案的这几个凶手,文化程度都相当低,没受过什么教育,要么是混混、要么是赌狗、要么是酒鬼,精神素养不怎么样,身体素质也没好到哪去。但你们想想现在这个魏铭,”蔡安国抬起下巴示意了坐在他对面的甘霖:“小姚我不了解,但警务大比武的时候,我们小雨在单警综合体能里拿过个人名次呢,可他都差点让魏铭拿一个三杀。”
“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吗?魏铭的同案犯可从来没交代过,他有这种能耐,”说到这,蔡安国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一个罪犯,为什么会在十二年内有这种脱胎换骨一样的成长?这十二年间,他是不是还在继续犯罪,只不过没有被我们警方发现?”
“还有一个问题,魏铭这些年,是一直待在容州吗?现在这个信息时代,什么app都要实名制,大数据实时监控,魏铭是怎么在这里躲藏十二年的?”
办公室里一时没人说话。
蔡安国叹了一口长气:“……说说陈医生这个案子吧。”
蔡安国搓着长了胡茬的下巴,皱着眉道:“说起来,我总觉得,陈医生的案子和戚先生的案子有些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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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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