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月看着姐姐淡定的样子,还是有点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吧?”
何娘子随意道,“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成了。”她见何明月还站在门口没走,便解释道,“这小贼看起来身强力壮的,其实是个脑子不好使的,我一棍子下去他就没声了。放心吧,我在城里认识捕快,只是把他送过去而已,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的时候我给你买糖饼吃。”
何明月见她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劝了,她知道自己也是没办法跟着的,不然路上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姐姐还得分神照顾她,“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一点。”
看着自己站在这里也是碍事,何明月转而回到卧房中,准备梳头洗漱,经过绑着那小贼的柱子前,还特意绕远了一点,生怕他会咬到自己似的。
阿飞欲哭无泪,他怎么知道这个女人这么剽悍啊。昨夜他本想在外面睡一会儿,没想到这个何娘子出来之后一棍就把他打晕了,还把他绑到外面的柱子上,让他吹了一夜的风雪。
差点没把他冻死。
何娘子做饭娴熟,她今天准备给何明月炒个白菜,又炖了个鸡蛋羹,白菜炒得清爽干净,何明月忌口颇多,何娘子便没放其它的调味料,只放了一点盐巴增味。
何娘子端着饭菜放到堂屋中的桌子上,朝里间喊道,“明月,出来吃饭了。”
“好!”何明月洗了脸,又给自己穿了件夹袄,才慢慢地出来。坐到凳子上,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鸡蛋羹放入口中,鸡蛋羹炖得又香又嫩,入口软烂,里面只放了一勺香油和少许盐巴,撒了一层香葱,让人食欲大开。
同何娘子吃饭火急火燎不一样,何明月吃饭细嚼慢咽,一口饭要嚼很多次才能咽下去,很多时候何娘子饭早已经吃完了,何明月才开始吃。
屋内吃饭吃得火热,门口的阿飞看得也是眼馋的不得了,他在外面吹了一夜冷风,早就冻得不行,现在看这两个姐妹吃得香喷喷的,自己肚子也饿了。
见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吃饭,何明月纠结了一会儿,“姐姐,要不要给他吃点饭,别让他饿死了?”
何娘子不以为意,又嚼了一口饼,随意道,“放心吧,他饿不死的,你看他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便是饿上几顿也没事。”
阿飞“呜呜”地从喉咙中发出不满的抗议声。才不是这个女人说得这样,他当然会饿!而且快饿死了!
何娘子盯着他,凶狠道,“看什么看?就你这样的小贼,饿上几顿正好!看看你还敢不敢过来偷我们家的东西。”说完,她狠狠地咬下一口饼,好像那是阿飞的脑袋一样。
阿飞垂头“呜呜”了两声,不敢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何娘子吃完饭了,便率先把自己的碗收到灶房,叮嘱何明月道,“你等会儿吃完饭把碗放桌上就行,等我收拾。”
何明月点头称好,或许是今天有人看着,何明月胃口不佳,菜只吃了几口,鸡蛋羹也剩下半碗,烙饼更是一张没动。
阿飞眼馋地看着她碗中的剩饭,何娘子在屋中刷锅,阿飞不敢得罪她,便祈求地看着何明月,他观察了一个早上,发现这个娇弱的妹妹是个心肠软的,若不是他被堵住了嘴巴,定要好好求求她,让她赏自己一点饭吃。
被这样火热的目光紧盯着,何明月想忽视都难,这个男人的目光中含着祈求,尤其是配上他这副可怜的样子,像是路边的一条流浪狗,让何明月忍不住想软下心肠。
但她还记得刚刚姐姐的话,姐姐说这人是坏人,不能给他吃饭。何明月向来听姐姐的话,此时被阿飞的眼神盯得难受,她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目光,故作冷漠道,“不用看了,我不会给你饭吃的。”
阿飞听到这话,心才像是死了一般,悲戚地“呜”了一声,低下了头。
等到饭冷了,何明月也不想吃了,虽然姐姐交代过让她把碗放到桌子上就行,但何明月不愿意真的做个琉璃娃娃,事事都让姐姐伺候,姐姐已经够忙的了,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能做便做一点。
她端着碗,将剩下的饭都倒入潲水桶中,期间阿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让何明月觉得自己在做什么错事一般,险些手抖,把碗都扔进去。
阿飞看着她把剩饭全都倒干净了,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一天一夜昼夜不休,风餐露宿,到头来连个饭都没吃上,阿飞心中难受啊!
他和梁城主手下那些精心培养的死士不一样,他原来是一个孤儿,后来被卖给一个大户人家,学了点拳脚功夫做侍卫。阿飞此人别的能耐没有,就是能吃能睡,心态好,那家人见他模样长得周正,便到哪都带着他,充作门面。
只是后来那家人做生意破产了,没办法,这才把手底下的这些奴才都卖了,阿飞自然也被卖了,后来城主府缺人,管事的或许看他体格挺拔,适合当个侍卫,便把他买回去了。
阿飞的武功不好,比不上城主身边的那些人,因此一直都不怎么得重用,只是做一个外院的小厮,昨日袁师爷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让他出来打探一个这个何娘子的消息,没想到第一次出任务就失败了。
阿飞惭愧!
见阿飞疲惫地闭眼靠在柱子上,何明月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她这人最容易心软,若是这个小贼再盯着她一会儿,她真怕自己会抵挡不住那样可怜的眼神,给他点饭。
等到何娘子将家中的琐事都忙活完,便解下围裙,掂着阿飞身上的绳子把人拽了起来。若是换作平时可能阿飞还不会这么听话的任她摆弄,但他饿了一天一夜,早就精疲力尽,很轻易地便被何娘子推着往外走了。
“明月,我先走了,你自己在家锁好门,等我回来。”
屋内响起一声娇弱的声音,像奶猫一样,“好!”
何娘子抓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的往外走,一路上村民都好奇张望,“何娘子,这不是昨天那个打听你的俊俏郎生吗?咋还捆起来了?”
“什么?他还打听我了?”何娘子大怒,“他都问了什么?”
一个大娘道,“没什么啊?就是问了你是做什么的?什么时候搬来的?我想着这些也不是秘密,就都告诉他了。”
何娘子气得在阿飞的背上捶了一拳,痛得他呲牙咧嘴,“这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昨天晚上偷摸溜到我家里,被我抓住了,现在送他去见官。”
“呦,这小伙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咋能干出来这种事啊?”大娘不忿道,“亏我还以为你对何娘子有意,才跟你说了这么多的呢,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就是啊,我们平水村多少年没出过贼了,这人指不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有人善意提醒,“何娘子,说不定他在济阳城里就瞄上你了呢,你可得把他抓去送官。”
“放心吧,我会的!”何娘子大声道。
经过刚刚那个大娘的提醒,她也想起来了,昨日她才领了工钱,这人晚上就摸过来了,说不准就是在城中盯上她了,准备过来偷银子的。何娘子心中不禁有些后怕,她昨天才和王家解了契,要是银子真的被他偷走了,她上哪再去赚这三十两去。
一时间,何娘子看向阿飞的眼神又怨恨了几分。
阿飞听着村民们的指责,脑袋垂得更低了,心中也有些羞愧。他虽然没上过学堂,但什么应做什么不应做还是知道一些的,短短二十几年,他每日除了吃和睡,便是站在主人家车队旁边充个样子,今日被这么多人当众指责,心中也是很难受了。
何娘子没有耽搁,带着阿飞坐上牛车,一路风风火火地来到济阳城的县衙。见到门口经过的捕快,便上前喊道,“各位大人,我昨天抓到一个贼人,特意带他过来见官!”
*
昨夜,周亭山将王瑞带回府衙,几乎是审问了一整夜。王瑞起先还是准备咬死什么都不说,后来周亭山问他,“你觉得梁志这次没有杀掉你,会放过你的家人吗?”王瑞便崩溃了。
后来,更是把什么都交代了,包括他是怎么和梁志搭上线的,怎么杀了狗儿的,赵芳,还有丫鬟小厮的。
周亭山将他的证词整理出来,吩咐手下的人看好他,有了王瑞作证,他便可以开始着手对付梁志了。
周亭山出了牢房之后,便去了赵春生那里,告诉了他赵芳的是怎么死的,以及王瑞被抓到的消息。赵春生听完,当即眼泪滚滚,喊道,“芳儿,你终于可以瞑目了。”声音苍老悲痛,听得周亭山心中亦是不忍。
赵春生作势要给周亭山跪下,被周亭山拦住了。他扶着赵春生的双臂,看着这个为了坚持给女儿讨回真相,几乎满头白发的人,道,“赵叔,现在王瑞既然已经抓到了,那证明当年的事情你没有诬告,你可以出狱了。”
赵春生抹了把泪,“多谢周大人,你这么多年坚持从没放弃过一桩案子,做的所有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我已经在这牢中呆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要是出去了,我还能去哪儿呢?”
看周亭山面色为难,他摆了摆手,“大人先去忙吧,我在外面应该还有个宅子,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还在不在。再说了,我还有这一身行医救人的本事,总归是饿不死的。这些年来,还是多谢大人了。”
周亭山默了一瞬,想了想,道,“赵叔若是不介意,可以去我那里暂住两天,我在聚云楼附近有一座两进大的宅子,家中只有我和一个老仆,赵叔若是无处可去,尽管去哪里住,房间还多的是。”
赵春生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这样说,看着周亭山坚毅的脸庞,他眼底涌上了一股热泪,外人都说周亭山冷心冷清,但他却知道这人不过是面冷心热罢了,他弯腰拱手道,“多谢大人!”
*
周亭山刚从牢房出来,本想回西厅休息片刻,却又听说有人抓了一个小贼过来报官,他脚步一转,又去了正厅。
正厅中,何娘子坐在椅子上,有丫鬟给她上了茶,温声道,“姑娘稍等片刻,大人马上就来。”
何娘子连忙道谢,又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不着急。”
屋中收拾的很干净,书柜上摆满了书,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屏风,上面泼墨的四个大字“秉公执法”,字迹豪放飘逸,何娘子不禁赞叹济阳府衙真是有钱。上次她也来府衙了,只不过进的是牢房,这内里什么样,却是一眼都没看到的。
如今见到,何娘子觉得,自己总算知道那两百文的罚款交到哪里去了。
一杯茶喝完,便听到外面有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人在里面吗?”
“回大人,苦主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那人“嗯”了一声撩开珠帘进来。
何娘子循声望去,见到来人,她失声道,“周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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