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郁冬就带着洛清上街买了几套合身的衣服,花色朴素布料柔软,洛清一路上都抱在怀里,像个初次获得礼物的孩童一般。
二人回到客栈就开始整理行李,明日就到了与马车夫约好的时间,她们要离开彦安城了。
洛清醒后郁冬有带赵大夫来复诊过,得到恢复很好的回答,郁冬终于安下心来。
一番整理后她有些饿了,虽说这几天下来银子花费不多,但怎么说也是一直在支出,为了减少开销,她从昨日起就决定一天少吃一顿饭,午时已吃过,晚上这顿就不能吃了。
此时此刻,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郁冬忍不住下楼叫小二送了两个馒头过来,坐在大堂内掰着一口一口吃着,噎了就喝口免费的冷茶,几分钟后,馒头下肚,总算饱了点。
洛清还在楼上房内,想起今日她开心的样子,郁冬也笑了起来,虽说她在南浮镇认识许多人,米铺的徐大娘,文景布庄的阿伯,大黄,包子铺的阿兰,还有二福,许修竹也勉强算一个,可这些人都将她当孩子看待,洛清是她第一个朋友,想到她往日那般苦楚,郁冬就忍不住对她好,虽然她也没做什么。
不再多想,郁冬要了一碗面上楼。
房内洛清正在缝制衣服,手里那件正是郁冬救人那晚的裙子,裙摆被一些带刺的野草扯坏了,还是晚上整理衣物时洛清发现的。
彼时郁冬正将那条裙子往包裹里塞,洛清一把扯住,郁冬才将原委说了出来,洛清听完二话不说就跟店家借了些针线,忙到现在了。
将面放在桌上,碗底与木桌轻碰,洛清抬头看来,止不住的揉了揉眼睛,长时间的聚焦让眼睛微微酸涩。
“在楼下做了什么?怎么这么久才上来?”洛清将缝制好的衣服叠起来放到一旁问。
“没什么,与那小二聊了会天。衣服可是缝好了?快来吃面吧。”郁冬有些心虚的在桌子边坐下。
一碗白汤面,汤上飘着几段葱花和一个荷包蛋,洛清坐下开始吃面。
洛清拿着筷子突然好奇问道:“冬冬的师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还在发呆的郁冬听闻回神,脑中不禁开始回想与师父一起生活的日子,竟半晌也没吭声。
“我师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想来也是,冬冬你人这么好,你师父定也是如此。”
郁冬双手托腮,看着窗外一轮明月,耳边好似又响起她下山前师父那一通啰嗦,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洛清在一旁不明所以,抬头看来,郁冬摇头作无声回答。
又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
一早,二人背着收拾好的行李下楼,相处了几日的小二见到她们便笑着说日后有缘再见,郁冬朝他一笑应了一声,两人走出门,马车已在客栈外等候。
将洛清扶上马车,郁冬轻轻一跳便挨着她坐了下来,两人相视一笑,马车晃悠悠的动了起来。
天晴有风,两侧小窗的帘子被吹起,洛清身子弱靠在枕旁闭目养神,马蹄声响在耳畔,郁冬从侧窗探出来头来,他们已至山城外,小路略有颠簸。
“师傅,我们一路到琬城需多久啊?”郁冬颠着脑袋问前头的马车夫,两侧花簪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
那马车夫摸着胡须笑了几声,后说道:“姑娘问的过早了,我们才刚出城呢。”接着又是一鞭,马啼叫一声跑得更快了。
郁冬缩回马车内,又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淡淡叹了口气,这才刚到彦安城,这荷包已瘪了几分。
就这么一路颠簸,从天亮跑到天黑,待月挂中天,马车夫勒了马,敲了敲车门说道:“姑娘,夜深了前路看不清,就在这附近休息一晚吧,明日再赶程。”
郁冬探出头来回应他一声,发现这车夫停的位置挺好,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四周是半人高的草丛,隐秘又挡风。
马被拴在了一旁的树上,低头吃着野草,洛清从包裹里掏出几块饼,郁冬接过啃了起来。
夜越深,四周除了风声再无,洛清白日里休息多了,此刻倒是有些睡不着,想起郁冬所说,她便是在这山林里捡到了自己,她不免向她望去,郁冬睡的很熟,一副安静酣甜的模样,她浅浅笑了笑,伸出手掩了掩郁冬身上的毯子,梦中的人似有感应,嘴角微弯。
郁冬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洛清放下手中的帘子转头看来,朝她说:“你醒了,我们快到琬城了。”
言一出,热闹的人声从远处传来,不过一会,车夫在前头说道:“姑娘,琬城到了。”
过了城门便是真正进了琬城,与彦安城不同,琬城看起来大了很多,字面意义上,那城墙比彦安城的还高还大,砌墙的砖块似也有不同,黑了许多。
郁冬和洛清下了马车,与那有些疲惫的马车夫道谢,那人接过银子就走了,无了车厢遮挡视线,两人这才发现已身处汹涌人流中。
朝向四面的大道,道路两旁皆是商铺,好不热闹,浓烈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洛清惊喜地看着这一切,郁冬见状问她:“可是以前未曾上过街?”
洛清低下头回说:“未曾,那时家里不允。”
家里,哪里来的家,说得好听罢了,高坐的家主怎会允许她出去抛头露面。
她去花坊也是马车接送,也曾在被风轻吹起的帘子下偷偷看过外面的景色,没几秒便又没了。
“那我们便好好逛逛。”
说完郁冬就执起洛清的手往前走去,气势满满像是要把这整条街的商铺都买下来一般,洛清随着她的步伐走着,人却有些呆愣,不过两三秒,她回应握紧了郁冬的手,回道:“嗯。”
洛清从未见过如此多有趣的事物,只需几下力就能飞起的竹蜻蜓,能吹出叫声的陶瓷小鸟,好甜的糖偶小人,能画出山水画的麦芽糖……
她有些看花了眼,眼前郁冬手里拿着一竹编的蝈蝈,左看右看后放下将洛清拉到一旁悄悄对她说:“这竹编的蝈蝈没有我师父编的好,若是以后有机会,我让他给你编几个。”
洛清笑起来回应她:“好。”
两人一番游玩,等缓过神来已是午后,在街边找了家看起来不错的客栈,两人一踏进去,热情的小二笑着迎了上来。
点完菜小二就退了下去,洛清吃的不多,全是郁冬爱吃的菜。
郁冬还偷偷点了几颗酒渍杨梅,不会醉人却很爽口,她可喜欢吃了。
两人吃的差不多就在这家客栈订了间房,进房将行李放下郁冬就说:“我已拜托楼下小二把你的药煮了,待会他便送上来,你喝完药就好好休息。”
洛清问她要去哪,郁冬只说自己有点事可能要晚点回来,她听话点点头并说让她小心行事。
“我且知道了,洛清你就放心。”说完郁冬又从窗口一跃而下,已经习惯她如此的洛清只将包裹打开,拿出衣物摆放好后轻轻叹了口气。
已到街上的郁冬径直往街尾走去,她刚结账时问过那小二,他说街尾有一处招工牌,上面贴满了招工启事,想赚点外快去那准没错。
郁冬早在彦安城就有此打算了,师父给她的银两对她来说去趟京城已足够,只是这路上的开销莫名多了起来,哪哪都要撒些银子出去,这样下去,不说到京城,怕是半路就没钱了。
步伐加快不用多久就到了,那招工牌前站满了人,有衣衫褴褛的流民,看上去身体健壮的工匠,还有些应是本地的居民。
郁冬走到他们身后,已有几双眼睛朝她看来,善意的不怀好意的都有,更有几人不加掩饰嘴角挂着笑看了过来。
郁冬没管,往前挤了挤朝那牌子看了过去,新纸盖着旧纸,更有刚贴上就被人撕去了的,一眼看过去也没看到适合自己的,突然身后传来人声:“让让,让让。”
声音一出,原本挤来挤去的人群突然散开让出了一条路,只剩郁冬一个人站在原地,那人也没理她,只手里拿着张纸,一下拍在了招工牌上,他一走,人群又拥了上来。
空气里有汗臭味,郁冬皱起了眉,往那新贴上的招工启事看去,说是招几个除草的工人,薪资倒是很不错,可是身边竟没一个人感兴趣,她疑惑发问:“这事看起来不错,怎么你们都不做?”
人群里发出怪声,说她不懂,身边一中年男子开口了,说道:“这是城中那处高宅发出的招工,那户人家要求颇高,若你做的不好还会扣你钱,之前更有甚者钱都被扣光了。”
说罢便指了指右前方的方向,郁冬望去,只见高楼的一角,听懂般朝那人点点头,然后伸手撕下了那张招工启事转头就走。
往纸上地址走去,越走下去周围越发安静。
“合欢树下往右走五步即大门……”
郁冬念着纸上所写,一抬头,一扇木制带着铜扣的随墙门出现眼前,几枝梨树的枝头从墙内探了出来。
走至门前拍响铜扣,越发浓郁的花香弥漫鼻尖,不一会,门后传来声音:“来了来了,门后何人啊?”
郁冬不禁有些紧张,清了清嗓说道:“来除草的!”
半扇门被打开,一梳着精致双丫髻的姑娘看过来,面带浅笑说道:“来得这般快,快请进。”
郁冬点点头踩进了门,带着木香的大门在自己身后关上,那姑娘靠了过来,左右瞧了瞧郁冬说道:“可是槿木街街尾那招工牌处来的?”
“是的,那工头刚贴上便被我撕下来了。”郁冬伸手出示自己手里那张招工启事。
“像你这般的小姑娘来做苦力活倒是没见过。”姑娘拿过她手里的纸张,开始往前带路。
一开始是一段很长的回廊,略有曲折,中间环着块太湖石峰,旁边栽着棵梨树,漆黑的枝干上缀着小小的白色花朵,应是门头那几枝的来处。
片片梨花瓣落在黑土地上,也落在回廊美人靠上,带路的姑娘走路姿势很好看,步伐很轻,几乎听不见脚步声,郁冬紧跟她的脚步。
回廊里漏窗有风吹来,风中有各色的花瓣飞舞,跨过一个小门便是一片开阔的庭院,一座黄木亭被鲜艳的花朵包围,花香环绕四周,帷幔轻飘飘的,隐隐透出里面之人的身影。
那姑娘似乎也注意到亭子里坐着人,忙停了下来半弯着腰行礼,恭敬说道:“世子殿下。”
听见声音,亭子里那人慢慢掀起帘子露出一角,抬眸看过来。
身边姑娘仍旧未起身,还是那个姿势,郁冬有些不懂,却在帘子掀起那一刻泛出一点好奇心。
她微微低头,眼睛却朝亭子望过去,正对上一双如黑墨般的眸子。
接着帘子落了下去,一切消失于白纱后。
郁冬呆在那直到身边那姑娘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她忙回神跟着她继续往前走,脑海里却是不停回想那一幕。
跟着她走了小一会,两人到了一处角落,别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块长满野草的土地,那姑娘朝她说:“这便是你劳作的地方了,记得一定要把野草除得干干净净,什么时候清理完了就来找我。”
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郁冬一个人愣在野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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