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们觉得我们班上哪个女孩子最漂亮。”
祁安躺在床上眯着眼假寐。
在这青春躁动的年纪,晚上回了宿舍没有什么电子产品或者游戏打发时间,灯一关就有人开始讨论班上的漂亮女生。
“我觉得班长挺漂亮的,明艳大气,人看起来也很好相处。”
“我觉得陈芜最漂亮。”江淮笑了笑,眼底含笑。
“去去去,班上这么多男生谁不喜欢陈芜啊,又漂亮气质又好,看起来就是那种传说中的乖乖女。”
“就是看起来不是很好接近,对谁都有一种疏离感。”
“唉,她要是愿意给我当女朋友就好了。”
“滚滚滚,做梦去吧,撒泡尿照照自己啥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黑夜里一片欢声笑语。
漂亮吗?祁安晃了晃神,脑海里想起一张素白巴掌大的小脸,他身边从来不缺长得好看的女孩追求,温柔的、明艳的、小家碧玉的,各种各样,无一例外都是漂亮的。
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分不出什么漂亮不漂亮,却觉得陈芜看起来格外顺眼,她身上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气味。
温暖,舒适,像冬天在太阳底下懒洋洋的晒太阳。
“祁安,你觉得陈芜怎么样,像你这种大地方来的人见识肯定不少吧。”
有一个男生语气酸溜溜地说,祁安自军训一来就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光是情书每天都是一箩筐一箩筐的收,连带着他们这些舍友每天都有不少女生来打听他的兴趣爱好。
“挺好的。”
祁安性子冷淡,平时和这些室友话也不多,此刻能回句话也算是出人意料了。
“哟哟哟,能得祁哥一句夸奖可不容易啊!”
男生宿舍里起哄声此起彼伏,男生脸上带着八卦的笑容不怀好意。
只有江淮脸上的笑容隐了下去,安静地不吭声。
“安静!吵什么吵,睡觉!”
宿管“砰砰”拍了拍蓝色的大铁门,门内一下子噤了声,安安静静地仿佛全都睡着了一样。
黑夜寂静无声,空调外机的转动声呼呼不停,祁安躺在床上,脑子里想起上午手中的那柔软的触感,头一遭失眠了。
军训也就刚开始的时候比较严厉,今年的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太阳底下的温度直逼四十度,水倒在地上不过两秒钟就已经蒸发消失,不过军训两天,每个班都有好几个学生热到中暑了。
学校也害怕学生出意外,军训强度很快就降了下来。
荷中是新校区,好多设施都不是很完善,路边上很多树都是刚刚种下还没长大,不过学校有一条连通学校所有公共区域的一体连廊,学生们就这样三三两两地躲在下面休息。
也许是人多热闹,陈芜觉得七天很快就过去了,她朝侧边望去,空荡荡的。
祁安也就军训第一天过来了,第二天就消失不见了,老师也没说为什么。
班上关于他的传言很多,有说他是上海过来的,只是他妈妈调来这里上班才跟过来读书。
也有说他很花心,在以前的学校交了很多女朋友,还得罪了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家里很有钱他才跑到荷县这种小地方过来避祸。
也有说他是个小混混,整天无所事事只会打架,大夏天的还穿着长衣长裤是因为他身上有纹身还有各种各样的伤疤,学校要求他不能影响校容才穿的。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流言像是长得了腿,经过广大群众的口口相传,整个年级都知道高一十班有个长得很帅打架很狠脾气很不好的大帅哥。
“乖乖,吃点西瓜,我特地给你带的。”
军训很快就结束了,外婆早早的就站在门口等陈芜出来,本来李萍也是要过来,谁知超市老板临时有事,店里必须有个人守着,李萍只能呆在店里看着。
“瞧瞧,我们家乖乖都晒黑了,都说了多涂点防晒霜,不要心疼钱,用完了我再给你买。”
外婆心疼陈芜,在家里还是白白嫩嫩的,去了学校几天就晒的脸黑红,想来也是受了不少苦。
陈芜无奈,她已经和外婆说了很多次学校军训不累,比起前几届学生已经算得上是很舒服了。但是外婆不信,坚定地认为陈芜在学校受了大苦,这可能是每个长辈对小辈一种特别的关爱吧。
荷县西瓜下架的早,才八月就没看到几个卖西瓜的,冰镇过后的西瓜带着青草的气息,光是拿在手里闻闻就觉得神清气爽。
“我们班新来了一个同学,他很奇怪,只有军训第一天来过,后面就消失不见了,他看起来就像是大城市的人,和我们这个小地方格格不入。他长得很好看,有很多人喜欢他。”
陈芜在亲近的人身边总是话多的,她有什么事都会和外婆说,小到蚂蚁搬家,大到青春期第一次来月经,生活中发生的点点滴滴的小事,她都事无巨细地和外婆聊。
可是这一次,鬼使神差的,她选择了隐瞒她第一次和祁安的见面。
“哦~。”
外婆意味深长地应了句,她还是头一次从自家外孙女口中听到男生的名字。
在这方面,外婆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从来不会以过来人的身份高高在上点评小姑娘的事情,有的只有耐心倾听和发自肺腑的建议。
一个宽阔有力的肩膀从她眼前一闪而过,只一眼,她就认出了祁安。
少年好像又瘦了,那一闪而过的手臂上露出几分淤青,还是一样的装扮,长衣长裤,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与周遭的世界格格不入,像是在现实与虚拟之间的一个局外人。
外婆顺着陈芜的目光望网吧方向看,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乖乖。”
陈芜敛下目光,笑了笑,“看到同学了。”
荷县位于南方,这里天气湿热,常年高温,这边家家户户每道菜都会加点辣椒进去。
家里的经济来源只有李萍每个月给的一千五百块钱和外婆每个月一千块钱的退休金,平时外婆一个人在家都是舍不得花钱买贵点的菜,都是开水煮白菜这样将就吃,但是陈芜在家的时候外婆总会打起十二分精神炒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
今天李萍和王健也会过来吃饭。
青翠欲滴的辣椒被切成小碎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大火的烹煮下熬出透明的油脂,辣椒大蒜生姜在油脂的混合下爆发出辛辣的香味。
陈芜小心翼翼地讲家里每个角落的灰尘擦洗干净,外婆年纪大了,眼睛不好,这种比较细致的活已经不太能够干了。
李萍提了水果进来,“妈,随便炒两个菜就行了,王健今天要出去跑车,来不了。”
陈芜将炒好的饭菜端上桌,四菜一汤,丰盛诱人。
“等会先打包点带给王健,他一个人在外面送货也累,回家有口热乎的饭菜吃也是安心。”外婆脸上全是笑。
在陈芜小时候王健也是会经常过来吃饭,那时候李萍和王健的关系还是很好,两人刚刚结婚,都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两人都是二婚,没有孩子在中间充当粘合剂,两人的关系总是岌岌可危。
可是李萍一直怀不上,陈芜慢慢长大,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王健的心上,李萍生过孩子,说明人家有生育能力,反而自己和李萍多年结婚一直都没怀上。
每一次见面都像是一场巨大的心理羞辱大会,刺得他体无完肤。
“怎么样?班上学习氛围好吗?同学好相处吗?”李萍例行问道。
“挺好的,班上同学挺好相处的,老师也挺好说话的。学校现在还没开始上课,只发了书,我放在学校了。”陈芜咽下了口中的米饭说道。
“你要记住,你是去学习的不是去玩的,我们这种家庭,你要是不好好读书以后就完了。不要让我和你外婆失望。”李萍严厉地叮嘱。
外婆慢悠悠地说,“不要太担心,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人生的路又不是只有一条,平常心对待就行了。”
“妈!”
李萍皱着眉看着陈芜,严厉的偏执令人胆战心惊。
“我以前对你要求也没这么高,只要求你平平淡淡的就行了,没必要给孩子这么大压力。”
“我本来也可以上高中的,要不是·······”
陈芜听到这话手一僵,桌上香辣的食物也变得索然无味。
又要开始了,她漫不经心地嚼着米饭。
“就是我吃过苦我才知道怎么样对她最好,她现在不努力以后能去干嘛?嫁人吗?像我以前一样?”
外婆面色铁青,端了碗走阳台上去和李萍避开。
外公在的时候家里还挺有钱的,外公以前是在煤矿里工作的,说起来也是一份铁饭碗,有编制,可能是在煤矿里呆久了,年纪轻轻就因为肺病去世了,那时候李萍还小,给外公治病就花掉了家里大部分积蓄,不仅如此,还欠下了一大笔外债,因为这事,李萍年纪轻轻就跟人跑去广东打工赚钱还债。
她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没有继续读书,她将一切希望压在陈芜身上,只希望陈芜可以代替她走出荷县,走向大学。
“我这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们,要是没有你们,我大可以一个人出去过日子过的舒舒服服的,还不用天天这样两头跑累死了。”
啪!
李萍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就开始哭诉。
陈芜觉得心里有块石头死死的堵在心口。
秋日的空气像是包裹在一块巨大的塑料带里,你一呼吸就开始慢慢收紧,空气慢慢变得稀薄。
她开始觉得呼吸不过来了,氧气在慢慢变少,呼吸不到空气让她头晕脑胀,耳朵里有尖锐的鸣声响起。
这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
李萍饭都没吃几口就冲冲走了,给王健带的饭菜还在厨房放着。
外婆脸部僵硬,冲陈芜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乖乖,你今天先收拾一下饭桌,我身体不舒服,先去床上躺躺。”
外婆佝偻着背颤颤巍巍地往卧室走去,白花花的头发在空中晃悠,只这一刻钟的时间,陈芜真真切切地觉得。
外婆老了。
陈芜一个人收拾碗筷,空气压抑沉闷。
收拾完东西,陈芜拿了本书坐在阳台上看,是贝蒂的《布鲁克林有颗树》。
窗外有一颗天堂树,不知何年长出来的,从水泥地的裂缝里钻出,在没有营养与阳光的缝隙下破土而出,竭力向上生长。
月亮一步一步往上爬,陈芜从小就很喜欢看月亮,小时候哭闹不停,只要把她抱在阳台上看月亮,哭声就能立刻停止。
今夜天气晴朗,月亮高悬。
她抬头望月,心想,月亮月亮,今夜你也知我心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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