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春边扶着那陈旧到掉了漆的石灰墙,边小心地探出半个头去,在看清秦昆他们手上还拿着类似于钢棍一类的器械时,手指不禁微微发白。
她正想掏出手机将眼前的一幕拍下来,然后再拨打报警电话时,乒乓球室里传出了少年冷淡的嗓音。
“动手?”
“是想进局子里蹲着吗?”
“你少在这里吓唬人了,我们也都不是吓大的。”
旁边的跟班提着钢棍,一脸凶相,“就算今天我们在这里打了你,出去后你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件事是我们干的?”
自从上一次在陆在野手上吃了一次亏后,秦昆就对他格外提防,今天为了防止再出什么其他变故,他们甚至连体育馆门口值班的保安都给支走了。
站在门口的林枝春环望着暗沉沉,连光都很少漏进去的球室,皱了皱眉,再三确认了遍,这个地方没有监控,没有摄像。
然后听见连陆在野自己都说,“在这斗殴确实寻不到证据。”
那你还答应人家来这单挑。
她紧张得连呼吸都一同屏住,细细听着里头的动静。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王永安的事情你不再插手,然后你就那天扔打火机的行为给我道歉赔礼,这件事就可以彻底翻篇儿。”
是秦昆在说话,他到底是忌惮于陆在野的家庭背景,没敢逼得太紧。
但他索要的也不会少,且极有可能在“赔礼”上狮子大张口。
“你急什么?”却见球室里头的陆在野稍稍抬起头,狭长的眼里勾出那么一丝好笑的情绪。
“我说拿不出你们在这斗殴的证据,又没说没有你们干其他事的证据。”
啪嗒——
一沓照片摔落在地。
旁边立即有人捡了递给秦昆,在他一张一张翻阅时,陆在野不急不缓地说着话,“要挟同学的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凡事做了就会留下痕迹。”
留下痕迹,自然就要承担后果付出代价。
秦昆沉着脸将照片一一地看过去,再开口时脸色很不好,“你到底想干什么?”
敲诈、霸凌同学,无论是照片上的哪一项,都足以让学校给他开除处理,如果眼前这个人不肯就此罢手的话,说不定他还真的得进局子里蹲着去。
“那我也给你一次机会,就此停手,然后向王永安及其他被你欺负过的同学道歉,我就不再追究。”陆在野面上神情冷淡,语调无波也无澜。
“你他妈别得寸进尺!”秦昆是个暴躁性子,没忍住骂了句,他在一中横行霸道这么久,还从来没人敢叫他道过歉。
“听人说你有个叔叔在警察局当副局长。”陆在野斜瞥了他一眼。
“你说他要是知道这些,会不会亲手把你送进去教育几天?”
扔下这最后一句威胁,陆在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经过那几个还愣在原地的跟班时,他眉心微皱,直接拿肩膀撞开一个空隙来,声线疏冷地道了句,“借过。”
……
出来后,果然看见林枝春守在外头。
许是周末的缘故,她没穿淞城一中那套号称“永不过时的经典”的黑白校服,而是在里衣外头套了件嫩黄色的开衫,领口上绣着的绿枝洋溢着缠绵春意。
很适合她。
陆在野瞥了她一眼,旋即往外走去,眉眼不似方才冷然,“看够了?”
“你没事吧?”被他突然的出现吓到,林枝春怔了一瞬才回过神来。
“你不是都看到了?”
要是真的准备和人正面起冲突,一开始也不会同意她过来。
林枝春轻轻“嗯”了声,这次是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没事就好。”
但即便是此刻,见到他安然无恙的模样,她回想起那帮人手中拿着的“钢棍”,也仍然有些后怕。
万一呢,万一哪些人不按常理出牌。
在凶悍的器械面前,人实在是太脆弱,经不起一点点意外。
陆在野一低头,看到的就是她脸上藏不住的惊魂未定,那双杏眼一览无遗,里头甚至明晃晃地摆着担心。
他忽然开口解释了句,“没必要打架。”
在解决这件事情上,他就没想过要和秦昆硬碰硬,“不是对付所有人,都要脏了自己的手。”
林枝春愣了下,待听懂他话中意味的时候,忽地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嗓音轻软地附和了句,“是没必要,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着你。”
陆在野唇角轻勾,懒懒收回视线,单手抄着兜走出了体育馆的大门。
不似里面暗沉陈旧,外边正是人间好时节。
三月微风吹过,林枝春的发丝被吹至脑后,还有几缕散落在少年眉间。
没等陆在野动手去拂,浅淡的栀子香气就不着痕迹地飘至他鼻尖。
……
周一上学那天,林枝春特意起得比平时要早些,因为没记错的话,今天轮到她和李舟舟两个人打扫公共区卫生。
到教室的时候,她望了眼前桌,然后悠悠叹了口气。
李舟舟啊李舟舟,果然还没来。
林枝春认命地拿着两个大扫帚下了楼,他们班的公共区是教学楼前坪那一大块,主要任务是将地上的落叶给清理干净。
昨天晚上估计是刮了场大风,宽敞的前坪满是凋零的樟树叶子。
等她扫了一小半时,李舟舟终于来了,“枝春,我对不住你,今早忘记定闹钟了呜呜呜。”
“快来。”林枝春言简意赅,她正俯身和铺满前坪的落叶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
连教室也没回,李舟舟直接把书包往旁边一放,就跟着她拿过扫帚扫了起来。
多了一个人加入这场战斗,速度确实是比方才快了许多。
但是望着扫成两大垛的落叶,林枝春犯了难,“舟舟,这落叶我们该往哪倒?”
前坪是有一个绿色垃圾桶的,但是来检查的值日生不让倒在里面,说是垃圾桶太小且归属别班,让他们另外想办法。
这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就一个小撮箕,难不成让我们来来回回地用撮箕将落叶运到垃圾场去?”
李舟舟嚷嚷了起来,“那个垃圾场少说离我们也有两百米远。”
这个规定确实很不合理且不友好。
林枝春皱眉望着面前的两大垛落叶,耳边又适时地响起了早读课的铃声。
她叹了口气,“舟舟你先上去吧,你书包都没在座位上,Miss周可能会记你旷课。”
“那,那你快点上来,要是扫不干净就算了吧。”
李舟舟踌躇了下,然后背上自己的书包往教学楼走去,“我先上去了啊,我帮你跟Miss周请假。”
林枝春冲她挥手,然后认命地将落叶扫进撮箕,看样子是真打算一趟趟地运到垃圾场去。
没办法,她要是也这么走了,老余那为数不多的工资又得给扣掉了。
正低头注意着落叶是否掉了出来,忽地瞧见前方停着一个人。
她没多注意,一心想快点把垃圾运过去,“同学麻烦让一下好吗?”
头顶却传来一声极浅极淡的嗤笑。
“你这么倒,得倒到什么时候?”
林枝春猛地抬起了头,一眼望见少年清隽的眉眼。
大抵是早上来的时候,头发让风给吹了,显得有些蓬松微乱,整个人显得比平日里更加散漫。
他止住她拿撮箕的手,随意地瞥了眼楼上正在开始早读的教室,啧啧叹了句,“连早读也逃,同桌你这样可不行。”
那我为什么会在现在这个时候在这里碰见你?
才背着包进到教学楼区域的不是你吗?
林枝春再一次被他的这种无所畏惧,坦然从容给震惊到了。
“不要和我比。”
像是精准察觉到她内心想法似的,陆在野又慢悠悠地补了句,“好的不学,学什么坏的呀?”
他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地好,还同她开起了玩笑。
“……”
林枝春正准备拿起扫帚继续扫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他长臂一伸,将撮箕里的落叶全部往附近的草地里倒了过去。
淞城一中的地理位置有些特别,别的学校在市中心,它却处于半山坡上,所以校内栽种着很多棵树,百十年树龄的老树连成一片时,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片没有进行过任何人工改造的草地。
“你……”林枝春被他这个作法惊得站在原地怔了一瞬,转瞬就瞧见,那块生机盎然长势良好的绿地上,转眼间盖了一层不起眼的落叶。
从来没有人这么干过,甚至是动过这个念头。
“化作春泥更护花。”
陆在野挑了挑眉,“这个道理不用我来教你吧。”
因为距离近,通过这个办法处理剩下的落叶果然快了许多。
她愁了许久的问题,他在两三分钟之内就给解决了。
上楼的时候,陆在野也没让她拿扫帚和撮箕这两样卫生工具,径直提着就走在了前边。
他个子高,比那大扫帚仍然要高上一截,单手提着像是压根儿不费什么气力似的。
林枝春赶忙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上了楼,“要不我帮你拿书包吧?”
“不用。”
陆在野转头,半张脸落在光影下,笑容轻佻地开着玩笑,“这种小事就不劳烦同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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