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他是众人眼中的谦谦君子,确是敌国口中人人惧怕的魔鬼。
麟昌五年,北境流寇修建狮城,集结五万人马,一夜攻陷岐国三城,只抢十四岁以下女童。
不过,第二天卯初,流寇竟尽数死在狮城外四五里地的官道上,九钦师酉时进攻,不到一个时辰九钦师的旗杆便插在了狮城的城头。
此举直接毁了他们三年的心血,更是切断了南介和北燕重要往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九钦师也几乎如神话一般,被其他各国视为眼中钉。
湘舲毫无征兆清醒过来,入目便是近在咫尺的琥珀明眸,两人视线胶着,且全神贯注。
地面铺着如金朝霞,金霞一角披在他肩膀上,贵气袭人。
她品了又品,实在赏心悦目,又媚又深邃的桃花眼配上干净利落的剑眉,只要他挑眉勾唇准保正气刮出二分邪来。
真是个妖精,人神共愤那种!
不过湘舲马上将自己的歪脑筋正回来,她们两个人眼中的彼此,正化有形为无形,化有限为无限。
湘舲全身僵直,欲哭忍泪,太近了,太近了。
心中正天人交战,她该如何自然而然的清醒,才不显得刻意。
顾不上他含情脉脉的眼神,他独有的果香,已经和她的心跳共振,吞吐的气息已经在脖颈间绕圈,喉咙燥痛。
李岚却率先移开眼睛,寻找异响。
他慢慢的低下头,贴近湘舲,她胸口传来咚咚的心跳声,如万马奔腾。
在湘舲的注视下,李岚笑了,仿佛退去纷乱世俗,只余喜上眉梢。
“原来饿了。”李岚似听了件趣事,喃喃自语:“这么有力的心跳,想来是耗元气的。”
湘舲尴尬的寒毛已经全部拔地而起,肚子的响声连路过门口的镜谭都察觉了,退回来,直接跑进来。
湘舲藏在鞋子里面的脚,想不自觉的蜷缩,却发现她除了眼睛,全身竟都不受控制。
镜谭看向白湘舲,左看看又看看,发现白湘舲的眼睛正随着她左右摇摆。
“娘子醒了。”镜谭惊呼,连忙探向湘舲身后,将一根银针缓缓抽出,一阵惊涛骇浪的疼痛席卷而来,激的湘舲一哆嗦,受不住的用手撑住身体。
湘舲堪堪稳住身体,手下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稍稍用力一握,指尖正好擦过练剑留下的厚茧。
李岚不自觉的手背绷紧,两只手交叠一处,几乎同时握紧。
落下无尽的余味。难以言说。
湘舲本欲悄无声息的挪走,微凉的指尖,划过李九柠指背,余温尚在,却被李九柠反手握紧,心中没有预兆的怦然雀跃。
就在心花怒放时,却看见自己丑陋的手指完全暴漏在李九柠眼前,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抽出自己的手,然后像只受伤的小兽,躲进镜谭的怀里,连头都深深埋进去。
镜谭伸手将湘舲冷汗打湿的凌乱碎发,轻轻扫去一旁,惨白的脸下面是那紧握的手,似乎明白了:“娘子,您可终于醒了,我给你盛燕窝粥糜去,快吃点吧!我吃了六锅了,真吃不下去了,九王爷早晚一锅的天天叫人给你熬,你也不醒,血燕我都快吃吐了,我再也不想看见那东西!”
湘舲闻言气笑了,双肩忍笑一抖一抖的:“你撑够呛的时候,就没想着给我嘴里送一粒米?镜谭,你是要饿死我。”
湘舲佯装生气的把镜谭推出去,就差伸腿直接把她踹到粥锅面前。
笑容还在唇边荡漾,才想起旁边还坐着个人。
李岚没有任何反应,只看着她不到一会,换了四副面孔,那只手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见此情形,会心一笑。
然后那只手随着主人起身,抬起,落下。
“你在意。”隔了很久,久到李岚绕着桌子转了一圈,继续道:“我以为你会是不同的!”
湘舲刚要起身行礼,忽然听李岚这样说,让她起来时停顿了一下,不得不扶住床帮拉起她的自尊。
她心绪难平,为李岚傲睨自若的态度感到气恼,又为他质疑在要害处而百辞莫辩。
她拖着僵硬的身体,走到门边,思忖良久,湿冷的身体被阳光渐渐烘暖,将那只终日不见光的手,也向前伸了伸。
无奈几许:“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意,但更多的是怕,我怕我会杀光所有嘲笑我的人,这是我的荣耀,我怎么能任由那些蠢货,嘲笑我的荣耀,就像阿爷身上的每一处伤疤,都是他的功勋,应为世人敬仰。”
“我用手中的长剑杀猪实在有辱家风,我不觉得我躲起来有什么不对。”湘舲说着冷笑一声,“反倒他们应该庆幸。”
“镜谭,你是种粥去了吗?”原来湘舲走去门口,就是为了看镜谭来了没有,一嗓子喊了个寂寞,镜谭连个影儿都没有。
湘舲转过头去,展示她第五个表情豁达的急躁,给李岚欣赏。
李岚闻言略微震惊,她竟将其视为荣耀,这是李九柠第一次听人将自身残缺说的至高无上。
原来她竟是这样想的。
李岚拿起一包点心,放在湘舲面前的桌子上,展开后,湘舲看的直吞口水,一屁股坐下,刚要对那盒点心动手,李岚却挡住她的手:“你久未进食,先喝口温水,在少食慢咽,小心腹痛。”
李岚递过去的温水,还没落在某些人手上,就已经进了某人的肚子。湘舲伸手将那端杯子的手推远。
湘舲拿起一个荷花酥,对半分开,直接扔进嘴里,甜味融化在嘴里,幸福溢于言表,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串眼泪从眼角落下。
阿爷最不喜欢吃荷花酥,但喜欢对半分开,他自已一半,另一半喂给阿娘。
后来湘舲大了,阿爷依旧对半分开,喂给阿娘和她。
镜谭抱着锅进来,看到湘舲在吃东西,湘舲直接被镜谭的独家点穴手猝不及防的定住,刚放进嘴里的荷花酥也不争气的掉出来。
镜谭接收到湘舲‘造孽啊’的白眼,笑的肚子疼,笑够了,才赶紧拿起一个荷叶酥闻闻,确定没有相冲之物,赶紧把那半块荷叶酥捡起放进白湘舲嘴里,然后给白湘舲解穴,紧接着立马跳开两步远。
果然,湘舲解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镜谭一脚,可惜踢了个空,大脚趾撞在一旁的椅子腿上,含着荷叶酥,皱着眉头嘴里叽里咕噜。
随后直接抱着锅,开始喝粥,下嘴前还不忘问问李岚:“喝吗?”
李岚看着眼前的仓鼠白:“我惜命。”
在湘舲食不言,镜谭叽叽喳,李岚进退难中,日光向屋里又进了一寸。
终于,连喝了七天燕窝粥糜后,湘舲放下锅,对着镜谭摇头,似笑非笑:“镜谭,明天再让我看见这锅,我把你炖里。你娘子我要吃肉。红烧肉,梅菜扣肉,荷叶粉蒸肉明白吗?”
“娘子,您快来看看,这披帛薄如蝉翼,手掌滑过如彩虹绚丽,好软好香!唉,这应该是一套的吧,这支步摇用料讲究,形状更别致,开了刃便是一把能杀人的短匕首,九王爷眼光清奇,不落俗套。”镜谭完全被盒子的东西吸引,顾不上湘舲虚张声势的警告,高呼声连带着给湘舲洗了个脑子。
湘舲撑得不能低头,刚要运内力,检查一下自己的伤如何,想了想,放下手:“我上辈子肯定风流成性,债积如山。尤其始乱终弃了你这货,这辈子换你来折磨我。你说话我得用膝盖骨听,你上次惊呼还是因为一只老鼠,你都是怎么形容来着?”
“临危不乱,玉树临风。娘子,你难道就没吃出点特殊吗?”镜谭不乐意了,直接过来请人。
“当然了,我第一次看你凌迟一只老鼠时,心情愉悦,刀工精湛!”湘舲不想起身,摆摆手。
镜谭不容湘舲拒绝,直接将人从椅子上拔起来:“今天夏至,长安寺只接待皇族,登山祈愿。下午还有皇后殿下的半序宴,九王爷可是邀您同行。娘子,您不会是忘了吧!九王爷昨天可是亲自来送的衫裙和袍服。”
“袍服到没什么新鲜的,就是这衫裙,领口太低了,这跟没穿有啥区别,有碍观瞻,有碍观瞻。瞧瞧,瞧瞧,天啊娘子,这是翡翠还是玉啊?竟然像冰一样纯净,润滑细腻,我还是第一次见。”镜谭手指死死的扣住那玉镯,面向有光的地方举起来,生怕看激动了手抖。
湘舲在一旁颇为无奈,她从没对首饰上过心,在她的认知中手镯大同小异,无非颜色不同,有的带点俏色而已。
她目光顺着望过去,那手镯圣洁无暇,透明度极高,仿佛能窥见人心的宁静,让人心神同往。
她不自觉的伸出手,镜谭精准的将手镯套在她手腕上。
“寡淡无味,哪里好了,看看我祖母手上的帝王绿,那才是好东西,没见过世面,送你了。”白湘舲嘴上逞能,要把手镯拿下来。
“我可不敢要,娘子你可能不知道。嘿嘿……”镜谭说到一半,笑的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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