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人已经带到。” 驰衍在车外通报。
李岚小心翼翼地让湘舲靠在软垫上,坐直了身体,然后命令道:“让她上车。”
驰衍掀开车帘,靠近李岚:“王爷,此人名叫镜谭,洄寒人。但她说,她是被收养的,不是镜家人。”
李岚点点头,示意驰衍多注意。
镜谭忐忑不安地攀上了马车,几乎不敢直视任何人,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王爷……”
“行了,先看看你家大娘子的情况。” 李岚见人这般胆怯,心下将人又分了个三六九等,暗讽世道没变,对于普通人来说,强权令人生畏,但眼前人未必如她表现的一般。
镜谭轻轻握住湘舲的手腕,细心地为她把脉。她仔细地从头到脚检查了湘舲的全身,然后说道:“大娘子受了内伤,气息紊乱,髌骨完好无损,应该不会影响日后的活动。只是眼角的伤口颇为凶险,距离太阳穴太近,可能会引起颅内出血,甚至可能导致短暂的记忆丧失。”
李岚眉头紧蹙,眼中满是担忧,:“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镜谭翻开湘舲的眼皮,仔细查看后,松了一口气,“王爷不必过于担心,大娘子的眼睛没有受到损害。失明应该是由于撞击引起的暂时性失明。”
“她什么时候能恢复?”李岚挑起双眉,看向湘舲。
镜谭:“这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可能短至几个时辰,长至数日,具体情况还需等她苏醒后再进一步检查。”
“王爷。”镜谭拘的难受,“奴婢去准备一下,稍后为大娘子宽衣,看看有没有暗伤。”
李岚嗯了声,将角落里的污水递给镜谭,“去吧!”
李岚看了眼镜谭,突然想起一件事。
岐国志记载后呈国君兵败后退至洄寒谷隐居起来,国众剩下不到万人,更名洄寒国,药王镜傅娶了洄寒长公主,他留下许多毒方,其中一味药名叫无间,一种蛊毒,吃了之后,你明知道站在你面前是你最爱的人,心里却只有恨,而那个最恨的人,却无可救药的爱上,无法控制,无法解毒。
这个镜谭,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右相府,她跟着湘舲在一起,这背后的一切是否隐藏着什么阴谋?
“王爷!”驰衍见李岚要下车,上前将车帘拉起来,“我们是否带她们一起返回,还是跟以前一样让人跟着。”
“一路护着也不露面,王爷赶上活菩萨了!”清川拉着缰绳,喜滋滋的。
李岚不以为然,心思都在最近两年发生的事上,将清川的耳朵拎过来,嘀咕几句,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李岚不得不承认,最初他之所以答应圣上跟着白湘舲,多少有些游山玩水的想法在里面,他这人胸无大志,总觉得自己身边的人有进取心就足够了,这一帮兵痞生生处成了兄弟,纯是意外之喜。
的确,他抱着玩的心态接了圣旨,在相府的家宴上,他见一孤影偏安一隅,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宛如悬崖上遗世独立的雪松,让他十分好奇。
他至今仍清晰记得那个背影,坐在只有她一人的主桌上,干净洒脱,散发着任谁都无法污染的清透。是他最讨厌的一类人,有种不是冤家不聚头的玄妙。
这人在挖掘,挖着挖着,他觉得自己挖到宝了,攀附他的那么多女子中,就她一个让人恨得牙痒痒,也让人爱的牙痒痒,她宁为玉碎也为瓦全,跟她一比他觉得自己像坨烂泥。偏偏他这烂泥拍在了权力巅峰上。
其实湘舲早就醒了,就想像死狗一般,瘫在那一动不动,所有的力气都已经从她身体中流出。
镜谭的手按在她丹田上时,她嗷呜一声坐起身来,急忙推开镜谭的手,几滴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落下来,吼道:“慕容昀,这笔账我记下了,镜谭,他不是喜欢射箭吗?弄点肌无力的毒药,我让他连拉屎都费劲。”
镜谭她突然起身吓了一跳,见状赶紧应是,咧嘴一笑,有点老奸巨猾那味儿,“放心,我会特别调制一种,管保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女人面前 ‘野心勃勃’。”
湘舲却笑不出来,曾经的相府千金,虽说不能享有无上尊荣,至少还有些威慑力,哪曾想到会沦落至此。她和镜谭为了逃避追捕,在深山里昼伏夜行,这段时间鬼怕是都绕着她们俩走。
她本该在昨日离开普州城,但因为一件意外耽误了。
湘舲心里即委屈,又觉得耻辱,同时她更明白今非昔比的道理。
“能看见我吗?”镜谭在湘舲眼前挥了挥手。
湘舲没好气的应了一声,“别告诉李岚我能看见了,这样他就不会来找我的麻烦。你说我算幸运还是倒霉。我知道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直觉那人就是李岚,我的每一步计划,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这心眼子让他玩的。奸商。”
镜谭白眼儿翻出新花样:“这个先放一边,先说说您,让人一箭给穿了,差点永垂不朽,还好意思逞英雄。”
湘舲没有辩解,也不理镜谭的嘲笑,自言自语道:“所有人都等着给我个下马威,我看起来像是冤大头吗?”
慕容昀的意图,就是要在湘舲即将回到长安之际立威。这不仅是杀鸡儆猴,也是向所有人宣布,在相府与外界之间划下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此事一出,她这条咸鱼,算是臭了……
这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可欺,和她有任何来往的可杀,高氏就是例子。
“像……”镜谭破防,笑的憨态可掬。
“不,我是鱼钩,是浮标,我现在好奇这鱼竿握在李岚手里,他是不是瞎。” 湘舲的心沉到了苦海,原本冷静的她,这会万念俱灰起来,扯出衣服,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一副要吃人的摸样,这才发现有人给她换过衣服。
“九王爷好歹救您一命,没给您穿小鞋就不错了!三万人都噶了,人得多心疼!”镜谭说着掏出一堆草叶子。
湘舲仰头望着车顶,从容不迫的瞪大了眼睛,“给我穿小鞋,也得等我有命回去,他才好下手。”
镜谭全身心投入在草药上,每当用力时,马车也随之颠簸。清川看见直接想歪了,以为李岚控制不住把大娘子给睡了。他回头叫驰衍时,见李岚脸色阴沉正盯着他,连忙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不一会镜谭捣鼓鸡蛋那么大一颗草丸,递给湘舲。
湘舲双眼瞪得溜圆,差点惊掉下巴:“你是何方妖孽……跟这儿排着队要我的命吗?能不能换个法子,有酸杏没有,酸死我得了。”
“现在你让我上哪儿给你炼小药丸去。我好不容易搓出来的,你到底吃不吃?不吃的话,我动手可不会心慈手软。酸杏没有,酸话倒是有一堆你要不要听!”镜谭话音刚落,湘舲便将那草药丸子放到鼻尖下嗅了嗅,没什么特殊味道,咬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别嚼,直接吞。”镜谭急忙提醒,随即递过水囊给湘舲。
湘舲勉强吞下去脸都绿了……半天没理镜谭。
镜谭是洄寒奴,她是知道的,她师从药王的徒弟孟诜,医术了得,一朝国破家亡,被抓捕为奴,她故意表现的笨手笨脚,一手还魂针从不外漏,加上外貌不得人心,终于熬成十九岁大龄剩奴。
由于她们精通医术,是所有奴隶中地位最高的,达官贵人一旦遇见,无不想将她们收入麾下,
但要驯服她们,还需费尽心思和手段,毕竟谁也不愿意养一条难以驾驭的蛇在身边。
也不知谁开了先河,赋予她们在特定情况下选择主人的权利,这多少是对她们能力的认可和尊重。
十个月前,在奴隶市场上,湘舲用五百两银子买下了镜谭。平时无人问津,偏偏湘舲询问价格时出现了竞争者,镜谭心知这是老板的手段,却并未揭穿。
镜谭通常选择躺在地上装死,但见到湘舲那一刻,她站了起来,观察了湘舲很久,若问其原因,她绝不会承认是见色起意。
湘舲从小习武,比一般女子多了一份刚柔并济的气质,往人堆里一站,美艳强势,让人难以忽视。
在镜谭眼中,湘舲担得起“谪仙”二字,镜谭做梦都想拥有那样一张脸。
现在看来是份孽缘,朝不保夕。
湘舲知道,接下来全举着套马竿,指不定哪个套在她脖子上,便会让她曝尸荒野,“镜谭,往后怕是暗箭难防……要不你……”
镜谭却显得很平静:“那抓紧积德,下辈子,我想当个厨子。”
湘舲笑了起来,身体一抖,牵扯到了伤口,剧痛难忍:“嘶……疼死我了。我看你是上辈子许愿要成为神医,不知道现在可算达成夙愿?现在又祈愿下辈子做个厨子,你这人生规划翻转太大。不过,你的医术还没找到传承人,一万个病友也没着落,你舍得死吗?”
镜谭不以为意,调侃道:“随口一说而已,真能如愿以偿,倒是想先抱住阎王爷的大腿,我宁愿在十八层地狱扫大街,也比在这人世间受苦强。难道大娘子还想再来这人世间走一遭吗?”
“来啊,干嘛不来,与人奋斗,其乐无穷。”湘舲看向镜谭刺入她胸前的银针,针尾的花纹宛如一棵古老的藤蔓,随着胸闷减轻,倦怠感让她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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