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 28

徐玲悦听到周谨言的话,感觉心跳乱了一秒,随即缓缓地恢复正常。

她从对方怀里抬起头来,湿润的眸子里流淌着窗外细碎的天光。

“周谨言。”

她更加用力的拥抱他。

“我也是。”

“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

他们退进卧室,徐玲悦拉上窗帘,周谨言轻轻吻着她的长发。

事后,徐玲悦躺在他的胳膊上。

“累不累?”

她问。

男人低笑出声,徐玲悦不明白他笑什么。

“周谨言,你笑什么?”

“笑你在开什么玩笑。”

“……”

男人总是不爱另一半怀疑他的体力的。

徐玲悦红着脸去卫生间冲了个澡,结束后,她带着浑身潮气来到周谨言身边说:

“别忘了还我裙子。”

周谨言说:

“过几天就陪你去商场买。”

……

那次过后,其实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偶尔徐玲悦会跑到周谨言的卧室里,陪他听一下午的纪录片,或是跟他一起看一部又一部电影,纯情的不像话。

两个看不见的人没有太多室外的娱乐项目,更多的是在相互都能触摸的世界里拥抱取暖。

其实徐玲悦有个愿望,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想开一家由自己作为引导员为主题的黑暗体验馆。

这是她大学二年级时就有的想法,这些年,她也一直为此而努力着。

她去传媒公司上班,起初,陈飞对她态度没那么好,同事也不太愿意同她交流,但是她不在乎,她就是要赚钱,毕竟开那么一家体验馆,对于房子的面积很有需求,所以她必须有足够的财力,才能支撑她的这个愿望。

Dialogue in the Dark,黑暗中的对话最初源于德国,在1988年,一位名为安德雷亚斯·海勒奇的博士希望寻求一个让残疾人和视力正常的人有交集的地方,由此诞生了“黑暗中的对话”活动。

这个项目其实很简单:

由盲人或弱视的导游引领付费的游客,在完全黑暗的空间里穿行。

游客们在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下,来体会过马路,逛公园,以及用餐等日常场景。

通过全黑环境下的角色转换让健视者体验失明,消除对残障人士的偏见,是黑暗中对话的理念。

同样,也可以帮助那些后天失明的人找寻生活重建的信心。

海伦凯勒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中,她假想了自己如何利用重获光明的三天去做些什么。

对于视力正常人来说,假如给你一小时的黑暗,你会有什么感觉?又会作何感想?

这一个小时里是一个分界线,暗与明,黑夜与白天。

徐玲悦是个很出色的引导员,很多人都对她的带领赞不绝口,之前有个男演员为了演绎一个盲人角色,但苦于一直找不到感觉,他来到了南城的黑暗体验馆,而那天恰好就是徐玲悦带着他走完全程地图。

她其实引导别人的时候,也是通过自己的方式去让对方带入自己的角色,如果你失明了,你会怎么办?

很多人进入完全黑暗的馆内,浑身都会不自在,甚至有的人会在进去的第一秒就冲出来,人类本就会对于未知的东西产生最原始的恐惧,而黑暗是最基础的未知。

那徐玲悦就只能带领他们面对黑暗,消解恐惧。

刚刚失明时,周谨言很不习惯眼前的景象,广义上来说,盲人眼前是“一片黑暗”,但实际上,这是大家想当然的描述。

因为一个从小就看不见的人对于色彩、美丑,完全没有概念,他们眼前的样子,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如果要把这种完全天生失明的人眼前的景象描绘的正确的话,“黑暗”并不是最确切的说法,更贴切的应该是“虚无”。

但是周谨言就不一样,他之前能看见,对于色彩,对于世界,他有所有他看见过的东西的视觉记忆。

而他失明之后,眼前并不是黑色的。

而是一种混乱的、没有头绪的光圈。

光怪陆离,无法描述。

或许,也可以试着描述。

你知道泼墨山水画吗?

白色纸张上,墨迹被打乱,线条、段落,有时毫无章法,有时井然有序。

他被折磨的很长时间都无法正常入睡,所以只能依靠安眠类药物。

第一次走进黑暗体验馆,他是挫败的。

没有了眼睛,他甚至连一台饮料贩卖机都认不出来。

但其实这很正常,想象一下,在之前全部的岁月里,你的记忆都是视觉所带来的,玫瑰就必须是红色的、鲜艳欲滴的,草地必然是绿油油一片的、生机勃勃的,如果此时此刻蒙上眼睛,你真的能用触觉去分辨你手中的花朵,哪个是玫瑰,哪个是月季吗?

周谨言觉得自己是无法去分辨的,所以他很慌,他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如果连自己生活的世界都不能自己去控制,他觉得自己会发疯。

还好,还好他遇到了徐玲悦。

她带着自己一步一步扯开黑夜,然后窥见那一丁点奢侈的天光,对他而言,徐玲悦是他的救赎,如果没有她,周谨言根本就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学会如此多的技能。

他虽然内核强大,但是受伤的人,总需要时间去抚平伤口的。

……

“徐玲悦,今天晚上带你去玩。”

从体验馆下班回到周谨言的家,徐玲悦发现对方心情挺好。

“去哪里?”

周谨言少见的在她面前表现的孩子气:

“不告诉你。”

说完,他转身去房间里找东西,“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徐玲悦换了件衣服,把长发用发带束起来。

过了一会,她探出脑袋问周谨言:

“是出去玩吗?”

“对。”

那人应到。

徐玲悦又在脸上扑了一层淡淡的粉底,抹了红色唇彩。

收拾完,周谨言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她走出房门,问:

“到底去哪里?”

对方还在故作神秘:

“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

坐上出租车,周谨言也没有给她透露他们到底要去哪里玩。

他们俩先去一家餐厅吃了顿饭,说起来徐玲悦觉得很尴尬。

这家是个西餐厅,充足的冷气,温柔舒缓的钢琴曲,还有灯光下,银质餐具碰撞的声音,都让徐玲悦觉得很高级。

其实她来这种地方机会很少,虽然徐玲悦活的也还算很精致,并不潦草,但是在这种对她而言相对奢侈的物质上她的需求也没那么大,自然就觉得这种地方神秘而高级。

侍者引导着周谨言和徐玲悦来到餐桌边,亲手拉开椅子请他们坐下。

然后是点餐环节,菜单形同虚设,他们两个人都不需要。

菜单上面写的是法语,就算徐玲悦可以看见,估计也搞不懂上面的内容。

周谨言问她:“都有什么忌口。”

徐玲悦说:“没有,我不挑食。”

男人弯了弯唇,然后扭头对着侍应生点餐。

牛羊排是徐玲悦的盲区,她也不怎么熟练刀叉,所以她拿到食物的时候其实是有些窘迫的。

无酒精饮料装在高脚杯里,小甜品盛在小碟上,隔壁是一对外国人,说的语言徐玲悦听都没有听过。

舒缓的爵士乐在耳边流淌,餐具“叮叮咚咚”撞击的清脆声她觉得有些刺耳。

侍应生再次过来上餐食的时候,徐玲悦说:

“能不能,给我一双筷子啊?”

她声音不算大,但足够让周围人侧目。

本来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知乎问答区抖包袱的答案底下,但她死也没想到会切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时间,徐玲悦感觉自己的脸颊红的仿佛熟透的龙虾。

有低笑声传来,或许只是情侣间的欢喜泄露进了徐玲悦的耳里,但那一刻她误以为是讥笑。

“嗯,我也要一双筷子,谢谢。”

周谨言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顺势缓解了她的尴尬。

很快,侍应生把筷子拿过来,徐玲悦才觉得手上自在了些许。

她现在的情绪很复杂,不完全是自卑,而是一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她现在才切实的感受到她跟周谨言之间实际上是有差距的。

如果他没有失明,他肯定还会继续在战场上拍摄战地作品,他们也就不会相遇。

就算他没有去做一名战地摄影师,传媒大学毕业的他肯定也会找相关的对口工作,比如去电视台当主持人,或是当一名自由潇洒的大自然摄影师。

如果,徐玲悦只是在心底里想着如果:

如果他没有失明,那么,他们就不会相遇。

她不愿意把周谨言的苦难夹杂在当下爱情的甜蜜里去咀嚼,但事实又是这样,如果没有他的苦难,那又怎么会有她们现在的爱情呢?

为什么她现在也变得这么敏感,还没有开始失去,就在患得患失?

难道只是因为她觉得吃西餐要筷子很窘迫吗?难道只是因为她不停去否认当下心底里滋生出来的、一丁点她不愿意去面对也不愿意承认的小小自卑吗?难道只是因为她在不停假设中发现了一个很残酷的事实吗?

……

“你在想什么?”

面前的盘子被周谨言换走了她都没有发现,等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的盘子里是整整齐齐切好的牛排。

“快吃吧,冷了牛排就老了。”

徐玲悦听话的低头去夹盘子里面的牛排,周谨言切的很整齐,一小块一小块的肉排排列在容器里,她很简单的就用筷子加起来一块送进嘴里。

“嗯,很好吃。”

她适时评价到。

“九张桌子。”

周谨言说。

“啊,什么?”

他的话让徐玲悦摸不着头脑。

“我是说,一楼餐厅面积不算很大,一共有九张桌子,侧面有一架钢琴,中间大部分都放着绿植,所以我们走路的时候不要往中间走。”

“嗯。”

徐玲悦轻轻应了一声,而她心里却激起惊涛骇浪。

原来,周谨言察觉到了她的拘谨,他也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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