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冬月后天气越发寒冷,凛冽的北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水时不时下着,天色一片灰暗。素来怕冷的李卿整日不是窝在榻上就是烤着碳火,轻易不敢出门。
“小姐,该起床去给夫人请安了。”绿蕊对着抱紧被子的李卿喊到。
“啊,太痛苦了,为什么请安要这么早啊。”时辰还早,外面又在下雨,举目望去天还是黑的。李卿嘟嘟啷啷、念念叨叨,抱着被子半天不肯撒手。
“小姐!”
“哎,知道了,起来!”李卿想起了前世读高中,冬日里摸黑起床晨读的场景,没想到回到古代还是逃不开这样的命。呜呼哀哉,命运不济啊!“啊恘!”
“小姐,你怎么打喷嚏了?是不是着凉了?”绿蕊不禁紧张。
“没事,刚从被窝里出来冷气窜鼻而已,今日好冷啊,绿蕊,给我多拿几件衣服来。”
古代的衣服系带多,在绿蕊的帮助下,李卿才勉强穿好。
哎,要是有件大棉袄就好了,李卿开始怀念起前世来。
撑着油纸伞,打着灯笼,主仆二人冒雨来到正屋时,李嘉、李婉、李珥等人已经候在那里了,李斌和李嫣还未到,王氏也似乎未起来。李卿朝李嘉使使眼色,也乖乖地立在下手。等了约莫一盏茶功夫,才见钱嬷嬷慢悠悠走出来。“夫人有事,今日不必请安,夫人还说了,近日天寒,夫人怜惜哥儿姐们,就不必来应卯了,你们自散了吧。”
竟还有这般体贴的时候?!下头呆站着的李卿闻言由衷想为王氏鼓掌,估计这天太冷,她自己也起不来吧。
出得正屋,李卿照旧和李嘉结伴而行唠唠嗑。
“好啦,收敛一点,这嘴都要咧到耳朵上去了。”
“姐姐,你不高兴吗?这天好冷,天知道我今儿个从被子里出来花了多大的勇气。”
“我,也是!”姐妹二人相视一笑。
“对了,再过不久就是祖母大寿,你准备好送什么礼了吗?可要我帮忙?”
“还是姐姐对我好,不过不用哦,我已经有主意了。”
“咦,瞧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倒让我好奇是什么礼物了?”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好你个鬼丫头……”姐妹二人笑闹着打作一团。
等回到自个院子里,李卿一溜烟缩回房里,绿蕊赶紧将炭盆端了过来。
“咦,小姐,你这又是画的什么新鲜玩意?”绿蕊见李卿埋头在纸上图图描描画得起劲,好奇问道。
李卿也不答话,画了一张又一张,格外认真。
好半天,终于抬起头来。“咯,你瞧着像啥?”画完最后一张图,李卿搁下笔,将一堆图纸向绿蕊推去。
“看着似乎是纺车,但好像又有点不同。”古时女子无论贫富都要学习纺织技巧,无论是李卿还是绿蕊,对纺车都不陌生。
“真聪明,就是纺车,不过这是改良版的纺车!”
皇城的冬天太冷了,别说自己,就连王氏都开始赖床不起了。今日从王氏那里回来,她就冒出了一个念头,改良纺织技术,做一款这个时代的棉大衣。这个世界因纺织水平的限制,棉花还没有普及,棉花织物较少且价格昂贵。盛行于世面的木棉织物也因工艺复杂技艺要求相对较高,虽价格略微亲民但产量有限。因此有钱人家用来保暖的衣物主要采用丝绸、动物皮毛等制成,贫穷人家主要用粗麻布,织法粗糙,孔大漏风,防寒效果可想而知。那如果她能改进技术,普及棉花,岂不是既能给自己创造财富,又能为这个世界做点贡献!
李卿把前世在书上看到的黄道婆改良后的纺车画下来,又和绿蕊商量了半天,才停下来歇口气。
接下来几日,李卿便安心窝在房间里画自己的花样子,绿蕊因为出府相对方便就一直在府中和绣坊之间奔走。
“纺车制作的如何了?”看到从外面冒雨赶回来的绿蕊,李卿赶紧将她拉到炭盆边,等她身子暖和后问道。
“小姐,张大娘四处搜罗终于寻到了一堆棉花,来荃那里也加急找了木匠师傅赶工,我估摸着这几天就能把纺车做出来。”
“太好了,看样子可以赶在祖母大寿前做出第一批棉大衣。”
冬月二十一,李府大摆宴席,广邀宾客贺老太太罗氏六十大寿。
卯时正,李卿就被绿蕊从床上拉起来。今日老太太大寿,他们这帮小辈要在长辈带领下去祠堂跪拜祖先。
穿好里衣,李卿就套上了前儿个十绣坊紧急给制作出来的棉衣,果然暖和多了。因为李卿是凭前世记忆画出了纺车的样子,多有偏差,好在张大娘是这行的高手,和木匠师傅几番调试,终于赶在李府寿宴前为李卿制好了几件棉衣。
“不用里三层外三层裹一堆衣服的感觉实在太好了!”李卿爽歪歪道。今日心情大好,连早起都不困难了。
出了门,寒风扑面,一抹冰凉落在李卿的脸上。竟下雪了!
主仆二人打着灯笼,撑着油纸伞,行走在风雪中,只留下扑簌簌的踏雪声。
入得祠堂,很快一众族亲均已到齐。
行了一番仪式后,堂叔公立于李府众人前头端庄沉稳地唱道:“圣熙二十六年冬月二十一,欣逢李母罗氏六十大寿,领李氏后裔孙即合族人等,谨备香油灯烛酒肴珍体之仪,虔诚申敬我族始祖,望始祖荫佑子孙承膺百福,奕叶繁昌。始祖有训,仕之所贵者,忠也,子之所贵者,孝也,望诸辈铭记,慎终追远,明德归厚矣。叩!拜!”
李卿随着众人一同叩拜,等李母罗氏上得头香,诸子诸孙依次敬香再拜。
隆重繁长的祭祖仪式结束后,众人踏出祠堂,府中喜乐四起。走在最后头的李卿望着前头浩浩荡荡的族人,第一次生出身为李家人的自豪之情来,一时颇有感概。
用完早膳,李府男丁随着李裕等人至前厅接待前来贺寿的亲朋好友、官场同僚,女眷则陪老太太罗氏在里屋招待女客。
待七大姑八大姨都粉墨登场,李卿等一众小辈自要被拉出来这个摸一下,那个问一句,年方几何?可会读什么书?真真像极了红楼梦黛玉进府那一幕。
嬉笑热闹了一番后,好戏上场。李府小辈开始逐一给罗氏拜寿献贺礼。这可是考验小辈特别是李卿等四朵姐妹花的时候,一众看热闹的眼光都盯在了她们身上。
首先出场的嫡孙李斌和嫡孙女李嫣一出手就惊羡众人,一对两尺高的南海珊瑚树,把罗氏高兴地直咧嘴。李嘉献亲手所绣万字福,罗氏颇感欣慰。李婉和李珥共献一卷联手抄写的经文。罗氏见二人只呈上一卷经文,微露不悦,但听到李婉说这卷经书是大相国寺梵空法师亲自开光的,顿时激动不已。
“能请得梵空法师亲自开光可不容易,没想到这两庶子女竟有此等本事。”周围已经低声议论起来。
这明显压了李斌和李嫣一头啊!坐在罗氏下手的王氏脸色相当难看。
“孙女生母杨姨娘与梵空法师乃是同乡,早年梵空法师曾受过姨娘恩惠,发誓要还。恰逢祖母大寿,姨娘为表敬意,便差孙女及弟弟二人抄写经文送往大相国寺请梵空法师开光,果然应允。”李婉向罗氏解释道。
“杨姨娘竟有这等福气,倒是有心了。”罗氏连连点头。
因李婉和李珥的珠玉在前,等李卿上来时,众人都不免看好戏似的望着她。
“祖母,近日天寒地冻,孙女亲手缝制了一件冬衣献上,惟愿祖母身暖体健,福寿绵长。”
“噗,就一件冬衣?这四小姐也太随意了吧。”众人悄悄议论着。
李嘉见罗氏已有不悦,担忧地望向李卿。
“祖母,这件冬衣与其他衣物不同,乃是棉花夹层,最是暖和舒适,还请祖母一试。”
“哟,竟是棉花做的,这可是稀罕物。”时下棉花难得,其纺织工艺水平亦不高,棉制衣物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众人一时啧啧称奇。
“这棉制衣物何等宝贵,你是如何得来的?”王氏突然插口问道。
“回母亲,之前您给女儿请的女工师傅在玉兰街开了一家名为十绣坊的店铺。前些时日女儿偶然去得她店中,见她那里收了一些棉花,便恳求她卖给女儿。这些日子,女儿天天在房中纺织棉花、缝制衣物,至昨日才赶出这么一件冬衣,借今日之机献给祖母。”李卿早想好了说辞。现在十绣坊人力财力有限,还没办法批量生产棉花制品,嘻嘻,先打个小广告吧。
“原来是这样,来人,给我换上。”罗氏见那冬衣厚实,只想快点换上。待上了身,果然舒适。“这棉制衣物果然暖和。今日你们几个小辈都有心了,赏!”罗氏收了这么多好礼,心情倍儿好,难得大方一回。
“恒王府贺李府老太太大寿,赐金镶玉一对,玉如意一柄,锦布三十匹!”门外突然传来唱贺,一众女眷惊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竟然连恒王府也来给老太太贺寿了吗?李家何时和恒王攀上关系了?”众人欣羡。
“快,快请进来。”罗氏更是激动。
不一会,众人只见一四十余岁矮小精悍男子踏门而入,对着罗氏拱手行礼:“见过老太太,奴才乃恒王府管事白忠,奉恒王之命略备薄礼,恭贺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快免礼!难为恒王殿下竟记挂老身,老身感激涕零。”罗氏满面红光,赶紧示意身边嬷嬷递上赏钱。“还望白管家代为转达谢意。”
“奴才定当转达。”白忠也不推迟,接过赏钱又道:“老太太,冬月二十六,恒王殿下在府中梅林设梅花宴,届时将邀名门子弟、闺中贵女一同品茶赏梅。这是请柬,届时还望府中各位小主一同前往。”
梅花宴?恒王竟邀李府前往?七大姑八大姨都在交头接耳。
“好,好,多谢恒王相邀。”罗氏高兴道。
待恒王府管事白忠退下后,攒足了面子的罗氏在众人簇拥下满面红光地前往戏台看戏。人群散去,唯剩李嫣一个人木木地愣在原地没有动弹。李府与恒王府素无往来,此番恒王之举不仅令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更在李嫣心中激起阵阵涟漪。那日相遇的场景历历在目,李嫣又是羞赧,又是窃喜,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恒王必是为了自己。哎,这个冤家。李嫣如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般陷入了自己的情思。
热热闹闹的寿宴一过,杨姨娘就被罗氏以还愿为由派往大相国寺,彻底解禁,气的王氏又掀翻了一桌的珍品器皿。
借着李府寿宴又打了一波广告的十绣坊生意越发红火,来店的客人都快把门槛踏扁了。因棉花存货太少,改良的纺车也无法大量生产,十绣坊制作出少量棉衣成品后,只能继续标高价卖给有钱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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