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指导鼓掌,对他点了点头。
王楚钦长舒一口气,过去和□□撞了一下肩,两个人回到了看台上。
但他刚沉下没多久的心,在看见女单那边的情况后,又狠狠提了起来。
孙颖莎目前1-3落后王曼昱,情况有点焦灼。
不像他和□□这样大开大合的打法,那两个人把比分都抠的很细。王楚钦能看出来孙颖莎已经很谨慎了,但总有哪里差一点。
她还是紧张了,王楚钦想,有一些球在练习的时候她会处理的更果断。
随着孙颖莎最后一板劈长失误,比赛结束。
孙颖莎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变化,她长长呼了口气,面色如常地走过去跟王曼昱和裁判握手,又回来跟总教练握手,然后安静地坐在了看台的座位上。
王楚钦往她那里看了好几眼,孙颖莎都低着头,没什么反应。
教练们正在下面聊天,王楚钦知道流程,一会儿还有几个乒协的领导要讲话。他左右环视了一圈,想走到孙颖莎那边去。
但他刚有所动作,就看见孙颖莎突然站起来,拿着衣服匆匆地出了训练馆的门。
王楚钦盯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孙颖莎没再回来。
“哎,”王楚钦突然拍了拍□□的肩膀,“给我拿包纸。”
“啊?你要吃什么?”□□没反应过来。
“我说面巾纸,”王楚钦不耐地蹙眉,“你有没?”
“啥啊,你要上厕所啊?”□□莫名其妙,他见王楚钦脸色不太好,于是去问了旁边的选手,“几个大老爷们儿谁出门带纸啊。”
问遍了半个场,最后还是从一个京队的小孩儿那搜刮来了一包。
王楚钦把纸揣在兜里就往出走。
□□冲他喊:“赶紧的,等教练讲完话估计还要找你拍照。”
北京的天气也是说变就变,昨夜下了一场雨,地上还有没干的水迹,这会儿天是阴的,眼瞧着雨还要再下。
风刮得很急,外面一个人也没有。王楚钦裹紧了外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朝着训练馆的后面走去。
他其实不知道孙颖莎会去哪里,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又背风、又背人,他如果想躲起来哭,估计也会选在这儿。
在离墙角还有几步路的位置,他听到了压抑着的抽噎。
王楚钦停住脚步,闭了闭眼。
果然。
明明还没认识很久,但两个人对于彼此的了解,却远远比他们能想象到的更深。
王楚钦也不知道他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某个人连独自待着的时候都不敢大声地哭出来。王楚钦听见她拼命把哭腔往下咽,断断续续地自我呢喃着:“好了,好了,停下,停下吧……”
王楚钦低头,看见积了灰的墙根底下,有一串长在缝隙里的杂草。
他想起来,自己进一队之后的第一场比赛输了,也是这样一个人躲在宿舍哭。
窗帘拉着,灯也没开,房间里黑乎乎的。他当时把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不停的吸气倒气让自己平复心情:“够了,够了,停下,哭有什么用……”
……很难受。
心口拧着似的不舒服。
王楚钦在水泥地上蹭了蹭鞋底,故意发出了一些动静。
墙后面的哭声消失了。
他等了两秒走过去,看见孙颖莎坐在台阶上,低着头正使劲揉眼睛。
“别揉啦,手多脏啊。”王楚钦轻声说。
孙颖莎顿了一下,慢慢把手放了下去:“头哥?”
红的眼睛、红的鼻头。
王楚钦没盯着她看,只把那包纸放进她怀里:“用这个擦吧。”
孙颖莎呆呆的,没说话。
“想哭就哭出来吧,这儿只有我俩,”王楚钦说,“哥去外头给你看着,别人不过来,放心吧。”
他走到外面,背靠着墙。
几秒钟之后,他听见了孙颖莎爆发出来的哭腔。
她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让人听得揪心,但也是痛痛快快的、发泄出来的。
王楚钦颤抖着,轻轻叹了口气。
-
孙颖莎哭了多久,王楚钦就在外面陪了多久。
中途□□的信息进来:人呢??掉坑里了?刘导找你合照呢!
王楚钦回:嗯肚子不舒服帮我解释一下下午再合一样的。
他把手机熄屏放回兜里,听着墙那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头哥。”她说。
“在呢。”王楚钦走过去。
孙颖莎把大半张湿透了的面巾纸蒙在脸上,静静地坐在那里,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是不是很矫情,输球有什么好哭的。”
王楚钦在她面前半蹲下来,轻声说:“孙颖莎是国家运动员,她输了不能哭,但小豆包可以。”
孙颖莎听懂了。
她压着纸按了按眼角,止住再次涌出来的泪水。
“我其实……也知道,”她竭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缓慢地说,“我实力不如鳗鱼,而且这只是一次练习赛而已。”
“没有谁实力不如谁这一说,大家的水平都在毫厘之间,”王楚钦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就是因为我知道我已经尽力了,”孙颖莎说,她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这是我进一队的第一场比赛啊,我怎么可能不尽力呢。我很努力、很拼……但是,但是即使这样,我还是输了。”
王楚钦静静地听着。
“老杨昨天晚上还跟我打电话,他说他相信我。他那么相信我,但是我让他失望了……”
“杨教练不是相信你会拿冠军,”王楚钦打断她,“他相信你很多,相信你的坚持、你的上进、你的不服输、你的一切美好品质。”
孙颖莎把脸上的泪水擦干。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盘串吗?”王楚钦突然问。
“……因为你手欠,不扣点什么闲不住。”孙颖莎抽噎着说。
“有可能,”王楚钦配合地笑了笑,“不过不是主要原因。”
他从手腕上摘下一条,又从外套的兜里掏出另外一条,一起放进了孙颖莎的掌心。
“一串是我盘了两年的,一串是我几天前刚买的,”王楚钦问,“能看出区别吗?”
孙颖莎两条都摸了摸,然后稍微睁大了眼睛:“这条,好软……好润。”
“每条串儿刚开始盘的时候,都会很生很涩,”王楚钦看着她,神色逐渐认真,“一个月后,别人从外观上看不出来什么变化,你自己却能感觉到顺了很多;一年以后,把它和没盘过的放在一起,即使门外汉也能一眼看出区别。”
孙颖莎好像有点明白了。
“盘串儿、打球,这都是细水长流的功夫,”他说,“我喜欢看它们因为时间的流逝和我的努力,而一点点在我的手里产生变化的样子。”
“所以别再觉得对不起谁了,”王楚钦摸了摸孙颖莎柔软的头发。
“路还很长,以后慢慢走。”
-
王楚钦把那条盘了两年的串送给了孙颖莎。
她有点惊讶:“可我不会盘。”
“没关系,”王楚钦说,“算是给今天留个纪念吧,我第一次这么安慰人,看来效果还不错。”
孙颖莎笑了,虽然眼睛还红着,但是情绪好了不少:“我这么荣幸啊,那我可要好好珍藏着。”
她真的说到做到。
孙颖莎后来去庙里求了一个锦囊,把这条串放进去,安置在了她球包的某一个夹层里,随身带着。
她不会盘也不常盘,但是从那以后,在每一个因为情绪低落而难眠的夜里,她都会把它拿出来戴在手上。
也带着这一天的记忆安枕。
王楚钦当时安慰这个因为输球而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别着急,慢慢来,路还有很长。
但他自己想的却是一定要赢下下午的混双。
为了给他们的混双之路开一个好头。
也为了不想再看见小豆包———至少是在他们两个并肩作战的比赛项目里———
他再也不想看见她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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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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