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电话那边稀里哗啦一阵响,好像是刘丁硕捂着听筒喊了什么,过了几秒钟他的声音又变得清晰起来:“等等等下,那个还是我去接你吧,你就在大门等我,一会儿就到。”

“谢谢,麻烦你了。”孙颖莎不太意外的答应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她叹了口气。

王楚钦从来都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怕她迷路,怕她遇上什么危险,也怕她遇到不理智的追私被堵在哪里,即使是万一的概率也不行。

所以王楚钦拿上本儿了之后都是开车带她,如果他有事儿了就是他那帮兄弟谁有空谁来。

孙颖莎其实没想好去了之后要说什么,她自己这会儿脑子里也乱得很。

但她太了解王楚钦了,现在不去,未来几天内她都不会再见到他了。那个人想要刻意躲着你的时候,你根本找不着他。

她以前不是没跟王楚钦闹过别扭,她甚至怀疑这人闹别扭那几天是不是出门都走下水道。

孙颖莎把包收拾好,去门口等刘丁硕。

没想好说什么也没关系。

反正等见到了就知道要说什么了。

-

孙颖莎径直上了二楼,左转到最尽头的房间推门进去。

王楚钦面对门口半俯在台面上,就跟没听到似的依旧专注地盯着球。他左手支着球台,右手握着球杆往前一送——一杆进洞。

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孙颖莎打算等王楚钦打完这一盘。她窝在了旁边的懒人椅里,把装着零食的小推车捞过来想找瓶饮料喝。

“别喝那蓝的,酒精度数高。”王楚钦突然说。

但是他明明侧对着孙颖莎,眼神一直看着台球。

孙颖莎看了看手里这瓶有着花里胡哨包装纸的蓝色液体,默默把它放了回去,重新挑了一瓶橙汁。

她对这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视线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这句话是个信号,表示王楚钦现在处于“可沟通”的状态。

于是孙颖莎站起来,走到球台旁边。

“教练今天找你了?”她没有迂回的直接问了。

王楚钦反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要拆队的?”

孙颖莎顿了一下:“……昨天。”

“藏的真好,我还真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王楚钦笑了,他直起腰收了杆,把手套拽下来扔在了球台上,“可能拆队对你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儿吧,是吗?”

语气很冲,在压着火。

“头哥,”孙颖莎有点难受,“你是这么想我的吗?”

王楚钦没说话。

“我们是从无到有一直这么配过来的,我也很珍惜和你搭档的机会,”孙颖莎说,“但是我个人的情绪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教练组也有很多方面的考虑。而且我们以后未必不会再配了啊,昕哥的年纪摆在那里,我和他配不了长久的……”

“我不想听你的官腔,也不想再就拆队这个事儿做什么讨论了,我服从队里的安排。”王楚钦打断了她。

他一步步向她走过来,直到孙颖莎的背靠上了墙,退无可退。

房间里只有台球桌的正上方打了盏灯。王楚钦逆着光垂眸看她,眼神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我只是有点不明白。”他声音很轻很慢地说,“我现在想问你一个问题……我猜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也猜你知道我想听什么答案。”

……

不该是这样的。孙颖莎想。

这几年和王楚钦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与陪伴中,他们虽然没有挑明,但几乎都已经向对方亮出了自己的底牌,连亲近的朋友都默认了他们俩之间的关系。

她也有过冲动的想法,想看她对王楚钦的感情到底什么时候会漫溢至决堤。她能忍就忍,忍不了就认。

两个人的距离只隔着一层随时都能捅破的窗户纸。

但是任何时候都好,就不能是现在。

她知道王楚钦的怒火不是冲着拆队,背后隐藏的其实是他深深的不安。

从她空降世排第十开始,王楚钦就一直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和她适配,这种隐埋的担忧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消散。而拆队正印证了这种担忧,它像一个导火索,负面的情绪像疯长的野草一样开始四处弥散。

王楚钦只是想向她讨一个承诺。

台球已经不能支持他撑过这个坎儿了,他想找一个新的锚点。

孙颖莎也知道王楚钦有多好哄。

哪怕她只是随口做一个不走心的回应,王楚钦都会信以为真,会珍惜的把她的话揣在心尖儿上。

正因为她知道,所以才不能在错的时机说出来。

建立在错误基础上的承诺,只能是一步错、步步错。

“王楚钦,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孙颖莎一字一顿地警告。这句话基本已经表明了态度,她想让王楚钦就此打住。

但是王楚钦还是问了出来。

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不死心。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王楚钦的尾音颤抖,几乎有了哀求的情绪。

孙颖莎低着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她把手背在身后,没让王楚钦看见她颤抖的指尖。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但她还是选择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那个答案:“我们是队友,是搭档,是朋友。”

这句话有什么魔力。

在那之后,时间和空间都凝涩了。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孙颖莎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王楚钦终于退开。

孙颖莎看见他抹了一下眼睛,然后转头离开了房间。

……那天晚上果然落了雨。

-

长达几个星期的冷战开始了。

或者说单方面的冷战。

王楚钦不再接她下训,或者帮她带早餐,也不再给她发自己看到的比赛视频和有趣的段子。他把孙颖莎的微信备注从“小豆包”改成了全名,设置了免打扰,不再回她的消息。

孙颖莎和王楚钦从来没有闹过这种程度的别扭,所以男女队几乎所有的队员和教练都看出了他俩的不对劲。

孙颖莎开始和王曼昱一起下训。

王曼昱能感觉到这几天孙颖莎一直绷着神经,虽然训练的时候依然专注,也没出过什么错,但她觉得如果长时间情绪紧张的话,撑不了多久人就要垮。

她很想问问是什么情况,却又不太敢。

直到有一天在去食堂的路上碰见了王楚钦。

王曼昱眼睁睁看着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而孙颖莎直到走出了很远都还在回头。

“你够了,”王曼昱扯了扯孙颖莎的胳膊,“到底发生什么了,照大头宝贝你的程度,你得是劈腿了他才能这么对你啊?”

“……我俩要拆队了。”孙颖莎说。

拆队这个消息教练组暂且没告诉队里的其他人,所以大家都还不知道。

“拆队?!就不再配了吗?”王曼昱大惊,“不是你俩配合这么好为啥要拆啊,不过话说回来……拆队和你劈腿的严重程度我感觉在大头那还真是差不多。”

孙颖莎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真是要拆了吗?但过段时间就亚锦赛了啊。”王曼昱皱着眉,“你俩不上了?”

“应该是等打完亚锦赛吧。”孙颖莎说,“再后面……应该是我和昕哥配,大头……可能和你会配多一点吧。”

“我?”王曼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事儿放之后再说,但眼下你俩要怎么办啊,就这样僵着能行吗?”

孙颖莎垂下目光。

“不知道,随便吧。”她蔫蔫地说,“反正亚锦赛之前我俩还有课要练,他有本事到了赛场上也闭着嘴别看我。”

-

那边刚走过去的王楚钦和刘丁硕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你真舍得啊?”刘丁硕嘴就一直没停过,“莎莎回头看你第八次……哎第九次了。”

王楚钦冷淡地瞄了他一眼:“你要是实在没话说可以把嘴捐给有需要的人。”

刘丁硕笑了笑:“我算是看明白你这个人了。什么伙伴搭档,你从一开始就喜欢人家喜欢到死去活来的,我第一次见有人拆队拆出了被分手的感觉。”

王楚钦没理他,只是走到转角的时候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孙颖莎的背影。

结果被一直观察着他的刘丁硕给逮到了。

“你真是拧巴死了。”刘丁硕说,“不过我这次站莎莎啊,你们现在根本不是能三心二意的时候。理智点儿专业点儿吧王楚钦,你们都是国家运动员,未来和成绩挂钩,打不出成绩拿什么谈?画饼吗?还是说你想做那种有比赛就打没比赛就浪输赢无所谓的混子?”

“这个道理你以前是最明白的,”他说,“现在到底是为什么……我都有点看不懂你了。”

王楚钦出神地盯着路面,没有反应。

两个人又走出去了很远,远到刘丁硕以为王楚钦不会再回应这个话题了,他却突然开了口。

“我明白的。我那天就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上头了吧。”他声音迟缓。

刘丁硕侧头看向他,发现王楚钦拧着眉,脸上的表情任谁看了都觉得难受。

“其实幸好她没说出来,她要真说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给她回应。”王楚钦说着,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其实就是……害怕了吧。她太优秀走得太快了,我追不上她。”

王楚钦揉了揉眼睛,刘丁硕没看清他眼里是不是有泪水。

“……最近的训练我也状态不好。手感很差,心口堵得慌,腿又开始疼了,输的比赢的多太多,教练也在训我。反正哪哪都是压力,我又排解不掉,听着教练总在表扬她练得好,心里既骄傲,更多的是难过吧。

“她以前跟我说过,只要我们都努力打下去,就会是永远的搭档。其实这就是一个天真的童话吧,但我真信了,我信了好久,我特别努力,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看见她的背影,而现在连她的背影也要离我越来越远了。”

刘丁硕沉默地听着,他从来没有在他兄弟口中听到过这种话。

以前轻狂张扬的王楚钦似乎正在一点点褪色,喧嚣和繁华被逐渐剥离,连崩溃都是无声的。

爱真能使人如此自卑。

“我没有想要冷落她,”王楚钦的眼圈红了,声音带上了不太明显的哭腔,“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一看见她我的思绪就开始乱七八糟地纠缠。我很不想这样,我也想打好球,我也想有底气的站在她身边啊。”

王楚钦五岁就开始接触乒乓球,从初学入门到进入国家队,他付出了多少努力,经历过多少挫折和打击,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曾经他以为没有什么再能摧垮他了。

但这个依然稚嫩的少年,还是躲不开他职业生涯中一道难过的大关。

是输球、背负压力、停滞不前的技术;

是迷茫、自我怀疑、和独自行走在黑暗里的孤独。

———对于十九岁的王楚钦来说,这注定是一场漫长而难熬的苦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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