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给开的药片,宋玉酌没有再继续吃,晚上就频繁做起了噩梦。
她每晚的梦里都会有夏星的存在,当年在邮轮上被海匪劫持的细节,也零零碎碎的拼凑成了整,画面一天比一天清晰。
四年前,祖父因意外去世,而这场意外跟宋玉酌有脱不了的干系,以至于她受了很大的打击。
人死不能复生,家里人没其他法子,担心宋玉酌情志不畅,就买了出游的船票,让她去一直想去的北城,到姨妈家去看看雪,散散心,心情或许就会变好一点。
许青原本也是要跟着去的,这样路上能有个伴儿,何须眉也更安心。
许青是山东人,比宋玉酌大一岁,才学会走路没两年,就被父母寄养在南阳舅舅家,一直养到十几岁,舅舅相当于是他的父亲,舅妈也待他如亲生子,跟姆妈没什么两样。
可惜不太凑巧,当时船票都订了,许青的舅妈却在这时突然病倒,他得留在南阳尽孝。
宋玉酌也算是松了口气,她很想一个人出门,并不想让任何人陪着,连墨雪都不想带。
最后宋家只得拨了两个身手好的小厮,跟在宋玉酌身边,照看她,护送她去北城。
也就是这一趟出游,宋玉酌遇到了海匪。
那伙海匪是在夜里两三点登船的。
这个时候大多人都已经睡熟了,再加上船行驶在海面上,本来就晃,几乎无人察觉。
一些有反抗能力体格粗犷的男人们在睡梦中就被抹了脖子,而剩下的人,都被海匪粗暴着叫醒过来,又推又搡,赶鸭子似的赶到了邮轮一楼的厅内,又厉声训斥他们,一排一排站好。
旁的人都睡得有些懵懂,还以为是在做梦,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唯独宋玉酌因为怀揣着心事,彻夜没睡,在海匪刚登船时就察觉到不对劲。
只是她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就算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办法抵抗。
她派出去通风报信的小厮一直没回来,看着穿上那些背着猎枪的海匪们,宋玉酌悲从心起,知道小厮十有**是遇难了。
反应过来的人里,有人不服气,开始闹腾,被海匪一枪毙了。
咸腥的海风里夹杂着鲜血的浓郁锈味,绝望的味道一点一点在船舱里弥漫开来。
接二连三的面对死亡,宋玉酌既憋闷又无助,整个人很不舒服,有了晕船的感觉,小脸惨白。
可哪怕她不舒服,也没露出一丁点惧怕的神情,背脊自始至终都挺得笔直。
她想,她可能要死在邮轮上了,海水会成为她最终的归宿,她的灵魂也会同饭桌上的那些鱼虾为伍。
那会儿是晚秋时分,马上就要入冬,哪怕在南方,夜里海上也冷得厉害。
船员和客人们都挤在一起,客人们几乎都是在睡梦中被拉出来的,衣衫单薄,冻得瑟瑟发抖。
宋玉酌穿戴整齐,神情淡定,再加上长相又出众,可以说是一枝独秀的存在。
领头的其中一个女海匪,一眼就看中了她。
那女海匪就是夏星,她里头穿着墨青色的夹棉旗袍,外头套着件长及小腿的黑色大风氅,哪怕是冬衣,又都是深色衣服,她胸前依旧丰盈,能看出来身材很好。
而宋玉酌在被夏星看见的一瞬,也恰好看见了夏星,于是两人就隔着人群对视。
见宋玉酌呆呆望着自己,夏星倏地莞尔,笑声很是动听,紧接着,她冲宋玉酌勾了勾手指。
“你,到我身边来。”
睡梦中,宋玉酌浑浑噩噩。
她耳边响起夏星的声音,而眼前,是夏星那逐渐贴近她的修长手指。
夏星的手生得很漂亮。
通体白皙又细软,手指根根骨节分明,指甲盖也修剪得圆润,像是时常精心呵护,保养得当,全然不像是过刀口上舔血日子的女海匪的手。
那手指离她越来越近,终是近到了唇边。
夏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模糊不清,像是蒙着一层砂纸。
宋玉酌朦胧之间,却听清楚了。
夏星的声音跟夏欹的重叠在一起,轻易听不出差别,实则也好像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连语调语速都如出一辙。
“你跟着我好好学,就不用担心被船上这些腌臜货染指,你底子好,将来我会捧你做淸倌儿。”
淸倌儿也是娼妓,只不过是高级娼妓,通常有相貌有身材,有拿手才艺,一般人轻易睡不到,头一夜是要卖大价钱的。
夏星半是哄,半是强迫的让宋玉酌张嘴含住她的手指,又教导宋玉酌接下来该如何动作。
宋玉酌觉得耻辱,满心不愿意,却又不能不听话。
她眼眶发红,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坠,顺着她的脸颊下颚脖颈,最终没入衣衫的布料之中,蕴开一抹湿润的水渍。
……
天慢慢亮了。
六月份的南阳,清晨时分还没热起来,叶片上挂着露珠。
宋玉酌已经习惯了做噩梦,一开始还会吓得不敢睡,会哭会发抖,坐着缓好半晌。
再后来,宋玉酌就逼着自己一觉睡到大天亮,梦里还是那个女人,女人就像梦魇,死命纠缠着她。
凭什么总是她被欺负呢?
她又不是软柿子,四年前她是没有办法,可现在她不是孤立无援了。
宋玉酌不再哭了,隐隐有了想要同夏星对抗的狠意,从一开始的害怕,变成了气恼不甘,她想要复仇。
焦灵龙给宋玉酌的手.枪,是由宋玉霖带来的。
宋玉霖知道此事的时候,跟焦灵龙一样很诧异,他也是才知道原来自家妹子会开枪的。
枪包在手绢里,宋玉霖严肃嘱咐宋玉酌:“这是武器,不是玩具,用的时候要千万当心,不可伤着自己。”
宋玉酌跟哥哥再三保证才顺利拿到枪,她笑得很甜,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不知情的人瞧见了,恐怕会以为那怀里揣着的是什么好吃的点心,或是姑娘家们喜欢的首饰。
“阿哥,你近些日子空下来了吗,我们打算去南水桥新开业的游泳馆去玩,请你和夏小姐一起过去。”
宋玉霖忖道:“这阵子在谈一笔大生意,怕是有些脱不开身。”
宋玉酌眸光一闪,“没事,阿哥忙的厉害也不急,等你有时间了咱们再去一次。”
宋玉霖一顿,看出宋玉酌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去不去其实不要紧,只要夏欹能去。
自小玉酌就聪慧机敏,他也派了人暗中保护她,加上她自己会开枪,倒是不用太过担心安全问题。
于是他笑道:“我这头还不知道要忙多久,你们去玩吧。今日去渡口之前反正要去一趟大饭店,我同阿欹说一声,最近我也没时间陪伴她,她总在饭店待着也闷,想必是愿意去的。”
“有劳阿哥。”宋玉酌递给宋玉霖一个食盒和一个油纸包。
“油纸包里是干粮点心,阿哥带在路上吃,食盒是要拿去大饭店的。”
吃人的嘴短,就算夏欹不愿意接受她的邀请,夏家二老拿了食盒,又是当着未来女婿的面,肯定会劝女儿答应她的邀约。
这样一来,请夏欹到游泳馆的胜算就更大。
这回她一定要瞧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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