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用指骨敲了敲额角:“哎呀,瞧奴婢这脑子,竟然把这等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陈椿华这回算是真的不淡定了,她连忙拦住莺儿:“不必,不必上药!”
莺儿错愕的看着她,面色犹豫:“可是侯爷说过......”
陈椿华打断她:“无碍,已经不红了,不必上药。”
莺儿皱着眉头道:“不行,先生说,您身上的疹子要是不按时擦药,可能要留疤的呀!”
“什、什么?”
莺儿视线落在她微微敞开的衣领处,那片红疹虽然已经消掉大半,但仍然还残留着些许痕迹,并未好全。
“夫人这些疹子可千万不可忘记擦药啊!”莺儿语重心长道,“若是下回痒起来,就怕会留疤!”
陈椿华这才反应,原是自己误会了莺儿的意思,顿觉得羞愧,“你拿药来,我自己擦就好。”
莺儿笑着道:“没事,这时奴婢分内之事,那这条红绳奴婢替夫人放在妆奁里?”
“罢了,你放那边,待会儿我还要用。”陈椿华道。
莺儿点点头,没再说话。
*
皇宫。
金碧辉映的大殿中雕梁画栋,八根盘龙柱旁臣子跪倒片片。
龙椅上帝王神色难辨,锐利的眸子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
“刘大人,你可知你自己在做什么?”帝王声音浑厚,冷若冰霜。
刘大人于裴宴清身侧,并未因帝王质问而露出一丝胆怯,“臣自知!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良久,帝王话锋扭转,对着裴宴清道:“靖安侯也是如此以为?”
裴宴清不卑不亢道:“回陛下,臣并非指责沈大人所状告作假,只是以为,牧大人毕竟为贺州巡抚,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只听风言风语便将人治罪,怕是会叫百姓心存不满,届时闹得满城风雨,对沈大人,对牧大人,对陛下,都不是一件善事。”
帝王冷笑了声,突然又将矛头对向刘大人:“那刘大人要参的这些就为真了?”
刘大人目不斜视:“陛下,臣呈递的这些,皆是由大理寺过目,绝不可能作假。”
帝王冷下了脸:“沈家世代忠良,怎会做出这些事?”
好一个世代忠良。
好一个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裴宴清眼底满是讽刺。
刘大人也有些迟疑,抿着唇思考。
陛下搬出忠良这套说辞,不就是明白着告诉众人,牧之潇从先太子,单上以背景干净程度而言,断是比不上沈家人的。
“陛下所言有误。”裴宴清道,“沈大人状告牧大人不过纸书一卷,以其亲友小之又小的罪证作论,可牧氏族从庞大,难免会有三尸五鬼之人,盖不能以偏概全,以他们之罪,牵扯牧将军,这岂不是无妄之灾!”
帝王行至龙椅处落座,却并未打断他。
众人被裴宴清这番话吓得大气不敢喘。
谁人不知陛下有意要维护沈家的心思,但敢就此点破迎难而上之人是少之又少。
“那依靖安侯所言,沈嵩那份状纸不可信?”帝王波澜不惊的问。
裴宴清拱手道:“臣以为,沈大人的状词又带清查,不如等刑部有确凿证据之时,再将牧大人抓入牢中。国不可无法,却也不可胡乱为之。”
帝王不言,冷冷的盯着他。
裴宴清却像是什么也没察觉到似的,继续说道:“而相较之沈大人的诉状,大理寺整理出的罪状才最为清楚,文书里一五一十的记载沈大人罪过。”
“靖安侯!”帝王忍无可忍的打断他,寒眸眯起,“沈嵩乃皇亲国戚,你可知污蔑皇族该当何罪?”
一时间,帝王似乎也忘记了,站在他眼前之人,也是一位皇亲国戚。
“陛下息怒!”刘大人此时开口,“罪证已呈,大许是没有污蔑一词。”
帝王勾唇冷笑:“呈上来,朕瞧瞧。”
太监走来接过罪状书,快步至御驾前呈递。
帝王翻看几页后便缓缓放下罪状书,他道:“这些都是小错,惩戒就是,何须大动干戈。”
“欺凌百姓,占领耕地,陛下这些都已经威胁道皇家根本,怎可作为小事?”刘大人怒道。
皇帝却笑:“朕以为是什么敛财贪污,通敌叛国罪证,相较之这些,这难道不是小事吗?”
刘大人哑然,颇有些失望的看着帝王,好半晌才找回声音,掷地有声道:“民为国之根本,百姓乐,则国家兴,又怎么算是小事?”
“行了!”帝王不耐道:“他年级尚且,难免有些错误,本性不坏,少许惩戒就好。”
刘大人气的面红耳赤,方想驳斥,便听见裴宴清衣袖挥动。
“既如此,陛下也不可刑罚过轻,不然百姓愤怒难平。”裴宴清道。
帝王问:“依爱卿之见,该怎么罚?”
裴宴清道:“当罚其五年俸禄加以十倍偿还那些被他以权压人的可怜百姓,再将他压至宫门,以鞭笞一百,以儆效尤。”
“不可......”帝王蹙眉,“这叫他沈家颜面何处安放?”
裴宴清道:“事已至此,以传遍上京,若非以此等行径,有何能平息百姓间怒火呢?”
......
裴宴清身侧大臣也道,“侯爷此举有理,还请陛下明鉴。”
亦是齐声阵阵:“还请陛下明鉴。”
最后,帝王也同意了这个请愿。
等出了大殿,行至御史台,大臣们才纷纷围上来。
刘大人愤懑道:“侯爷这罚请的实在是轻了些。”
旁人应和道:“是啊,依我看,罢官革职都是轻的了。”
“陛下有意袒护其,本侯早已料到今日是求不来大罚。”裴宴清道。
刘大人问:“所以侯爷早便知道陛下不会重罚?”
裴宴清点头:“若是愿意重罚,为何在大理寺呈书那个时候便罚,不过是我们挤上大殿,陛下迫于无奈,才肯做出让步。”
“唉!”刘大人叹气,“只是便宜了沈嵩,鞭笞一百而已!”
有人道:“哎呦刘大人,这沈大人可是文官,身子羸弱,哪里受得了一百下,估摸着五十不到就晕过去了。”
裴宴清道:“五十下都未必会有。”
闻言,屋子里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纷纷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宴清讥肖:“你们以为,大到第几下贵妃会来?”
“是啊,毕竟沈大人是贵妃胞兄,估摸着现在消息已经传到贵妃耳朵里,晚些用刑时候她过来阻挠,那又不成了!”
“不过贵妃当真会来拦截?”
“都说后宫不得干政,偏偏他沈家是个例外!”
御史台的大臣平日里不少受贵妃的气,每每只要贵妃在陛下耳畔吹枕边风,他们一番辛苦又是白费。
“届时便让人拦着,她若不让人打,那便由本侯亲自动手。”
*
“呼,终于好啦!”
陈椿华满目欣赏的看着编好的红绳,兴奋溢于言表。
虽然她做的时候总会想起昨夜的事情,导致频频出错,但皇天不负有心人,她还是将其编好。
陈椿华想了想,便去柜子里找出裴宴清会用的佩环,再将红绳与其捆在一起,拎在半空中把玩了会儿。
“叩叩——”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陈椿华道:“进。”
莺儿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腿软的差些走不动道。
见状,陈椿华也顾不得欣赏自己的杰作,忙问:“这是怎么了?”
莺儿断断续续道:“方才奴婢去准备晚膳,入过主院,撞见了王锦大人与人在交谈什么,奴婢无意中听见了几句,似乎是关于侯爷的,好像是......”
陈椿华心口微紧,催促着说:“好像是什么?”
莺儿道:“说侯爷晚上不一定能回的来,什么......宫门外召集百姓,处刑......”
“你说什么?”
莺儿眼含泪水:“奴婢没太听清王大人说的什么,只听到这些,夫人,您说该不会是侯爷被罚了吧?”
是也,平日里裴宴清会回府用午膳,就算不回来也会差人送消息过来,但今日却不同于以往,午时已过许久,仍然没有他的消息。陈椿华也派人去问询,但依然没有得到答复。
此时,最坏的结果已经了然于心。
陈椿华微微阖眸,不想因此乱了心神。
或许只是他太忙,忙的忘记差人送信而已,且莺儿听的断断续续,指不定漏了最为重要的地方也不是不可能。
但陈椿华越是想要冷静,却越难以冷静。
“莺儿,备马车。”陈椿华道,“不管怎么样,我们亲自去看看,也算安心。”
莺儿点头,立刻差人去做事。
而此时宫门外已经聚起了许多百姓。
沈嵩一袭浪荡红衣被人拥簇在最中心,正一脸不屑的瞪着站在门下的裴宴清,“呦,侯爷亲自来上刑啊?”
裴宴清没理会他,目光掠过他身侧落在不远处精致豪华的轿撵上。
沈嵩回头瞥了眼,立刻转过来朝裴宴清笑:“侯爷看到了?那是贵妃娘娘的轿撵,天底下属血缘最亲,娘娘也心疼不让我受伤。”
裴宴清道:“是吗?”
沈嵩挥开打算上来架着自己的人,昂首挺胸一副乐呵样,吊儿郎当的走到刑椅上坐着,撩开衣袍:“来啊,让小爷看看,谁敢打?”
行刑官员不确定的看了裴宴清一眼:“侯爷。”
裴宴清薄唇微启,不骄不躁:“打。”
沈嵩抱着胳膊转了个圈,正面对面对着裴宴清:“侯爷,你真打我?”
裴宴清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一旁的官员:“还不动手,准备让本侯来?”
那些官员本就害怕裴宴清雷厉风行的作风,生怕哪里不对劲得罪他,忙道:“不劳烦侯爷!”
说着就走上两三个莽夫,左右一位架着沈嵩的胳膊,将他摁在长凳上。
裴宴清一声令下:“打。”
直到此时,沈嵩才知道他们是动了真格,登时怕的嗷嗷大叫起来。
“妹妹!妹妹!妹妹救我!”
“娘娘,贵妃娘娘!”
“爹啊,娘啊!——”
急速破空的鞭声而过,让沈嵩叫的更大声了些。
“慢着!”
一声清亮的女声落下,只看那停在不远处的轿撵缓缓靠近,在众宫婢的搀扶下,轿撵上下来位身着粉衣的昳丽少女。
她衣着华贵,浑身气度非凡,抬手行步间满是贵气。
“贵妃娘娘!”
一见到来人,沈嵩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屁股上挨得那两下也不做疼了,奈何这两位莽汉力气实在是大,否则他便如同脱缰的野马,急速冲了出去。
沈贵妃同身侧的宫婢使了个眼色,后者离开朝沈嵩走去,对着架着他的大汉说:“此乃贵妃娘娘,还不快放开沈大郎!”
莽汉自然不是听命于他们,听到这话,过来寻裴宴清的意思。
裴宴清没有命令,他们不敢松。
“放肆,你们是聋子吗?贵妃娘娘的话都不听了?”沈嵩斥道。
沈贵妃知道裴宴清难缠,但要保沈嵩性命,她又只能如此。
“侯爷,本宫兄长何罪之有,要如此兴师动众?”她问。
裴宴清不轻不重道:“贵妃娘娘想知道,大可以问一下在场的百姓。”
围观的百姓都是闻名而来,大多都是被沈嵩欺凌过的,说的沈嵩罪证自是滔滔不绝。
沈贵妃脸色逐渐变的难听,尖锐的指甲戳破手心,这才叫她稳住神色,向着裴宴清走近几步,在喧嚣的环境里,低声道:“侯爷可否给本宫一个面子,放过他这一回。”
裴宴清却笑:“本侯与贵妃娘娘并无交集,没什么面子给不给的。”
沈贵妃脸色又难看了一分,冷声道:“就当看在以前事的面子上......或者看在裴——”
“贵妃若是敢提他一嘴,本侯当场便斩下沈嵩首级!”裴宴清面色微寒,上边覆着一层寒冰。
“你!”沈贵妃气急攻心,却见他真的不为所动,“本宫今日如此拉下脸,侯爷可莫要给脸不要脸!”
裴宴清讽刺道:“那还请贵妃娘娘收回脸面。”
“妹妹,救我!”
那边又重新挥鞭,属于沈嵩的惨叫响彻整个宫门。
就在此时,裴宴清看见了站在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侯爷!侯爷看过来了,夫人!”
我来啦!!!我估计是随帮更新啦,尽量会提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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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快乐呀[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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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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