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这下你该相信了吧？”杜征自嘲道。
柳三春缓缓点头，“放心，我也不占你便宜，只要你给我身契，赎身的银子我一分不少，都会还你，月息两分，可以的话我写字据给你。”
杜征无奈地摆头，“我不要钱，给你赎身是我自愿的，无人强迫我，等身契的事解决，去留随你。”
柳三春神色终于有一丝轻微的晃动，“那就说好了，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照顾你，钱先放我这里保管，等你病愈后我们一起清算，欠你的都会还你。”
杜征便发现，这姑娘委实是个固执的人，只要自己到时候不收就好了，没再多说。
接下来的七八日，柳三春确实如她所说，对杜征照顾得无微不至，每日必去一趟集市，采买新鲜的蔬菜和肉类。
虽然厨艺一般，但她已经尽可能变着花样地制作食物，杜征的伤口在精心照料下，渐渐结痂。
中途青囊医馆的大徒弟来复诊过一次，总算满意点头，顺道换了药方，杜征的脸色变得越发好看起来。
这日，柳三春正用水缸里温热的水帮杜征擦洗四肢——最开始男人死活不愿意，还是柳三春冷下脸子后，对方才不得不闭上嘴巴。
柳三春看着他那一身乱糟糟的形容便糟心得很，盯了他的络腮胡两日，杜征“誓死不从”，才勉强作罢。
他身上细小的伤口基本恢复得差不多，人也从只能躺着，可以起身靠坐片刻。
与之相对的，是荷包里的银子日益减少。
柳三春闲暇时开始琢磨怎么挣钱，江嫂就上门了。
对方多日杳无音信，柳三春以为黄了，没想到还真有了眉目。
“三春，你在吗？”
柳三春听到呼唤，边擦手边从棚子里往外走，看到江嫂的第一时间脚步猛地停住。
“江嫂？”
“哎是我！你这里不太好找，问了前边儿那户人家才摸到路，近日过得好吗？”江嫂热络地快步上前，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柳三春淡淡应着，按捺着心里的悸动，将人往屋里引。
江嫂看清这处院子的全貌，笑容渐渐变得勉强，“这……你现在就住在这里？”
虽然上次已经听闻买了柳三春的人并不靠谱，但江嫂没想到会如此差劲。
“江嫂，已经比楼里好多了。”柳三春一句话，江嫂忍不住赞同地频频点头。
好歹不用再应付那些奇怪的客人，和难缠的老鸨子和龟奴。
露过棚子，江嫂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担忧地看过来，“你生病了？”
“不是我，是……这家的男人。”
对方立刻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哦？可是什么疾病？严不严重，会不会——”
柳三春知道她想问什么，缓缓摇头，“放心吧江嫂，这些事我能处理。”
听她这么说，江嫂便不再问下去，待看到屋里情形，眉头又是一阵紧缩。
柳三春没有给两人多做介绍，他们不论谁与谁之间，都显得有些怪异且尴尬。
要不是棚子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柳三春其实不想带江嫂进屋。
杜征不知是否察觉到，竟缓缓阖眼像是睡了过去。
看他如此“知情知趣”，柳三春脸色好了不少。
简单寒暄过后，江嫂也不再耽搁，将话题拐到正事上，“三春，上次你不是托我寻活儿吗，可巧了，前两天听主家院里的丫头说，要寻账房先生，我便想到你，问了那丫头几句，说是女的最好，似乎是什么脂粉铺子要人，我便推荐了你，她说可以去试试。”
“此话当真？”柳三春难得动容，眼神微微发亮地看着江嫂，对方便知道，她是真的很高兴。
“真的真的，绝对假不了，这户人家在潼安也算得上大户，名下铺子不少，若是做的好，以后定然受重用。”
柳三春嘴角抿出一个弧度，轻轻点头。
江嫂笑着拍拍她的手，将主家的情况大致同她介绍一遍。
说到其中一家铺子，柳三春忽然反应过来，“江嫂说的可是紧邻西街集市的那家布庄？”
江嫂纳闷点头，不知她为何变得激动起来。
“秦氏布庄？你们主家姓秦？”
江嫂再次点头，“对，就是城北那处秦宅，外头人一般都叫我们老爷秦员外。”
柳三春本就对秦氏布庄印象深刻，特别是那个引路的小伙计，如今听说机缘巧合下竟能去他家，难免激动几分。
“放心，老爷夫人都是顶好的人，几个少爷都不在家，家中人口简单，况且你是去铺子里上工的，不用担心太多。”
柳三春自觉明白她的意思，“应该没人能认出我来的，江嫂放心，就算真认出来，我也绝不会拖累你。”
江嫂不高兴地拍打她一下，“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什么拖累不拖累，知道又如何，我也是从楼里出来的，我们没偷没抢，挣的钱干干净净，花得更干净，谁也不能瞧不起我们。”
“嗯，我知道了。”
“好了，话带到，我就先回去了，你再有什么事，尽可去城北的秦宅寻我，后街上有个小门，门子认识我，你同他说要找我就行。”
江嫂不放心地叮嘱道。
上次两人见面时，她也才去秦宅不久，和里面的下人不太熟，这才没让柳三春去寻她。
若是柳三春能被秦管家看上，两人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江嫂做什么如此匆忙，中午就在这里吃，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男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此时也开口挽留：“正是，这位大嫂既然与三春相熟，不若留下来一起用饭，她平时总一个人，你们还能多说几句。”
江嫂虽然心底还是对这男人很不满，但他能说出这句话，说明对三春还是关心的，脸色自然好起来。
“多谢郎君邀请，不过我中午还要给主人家帮厨，今日宅中只剩一位厨子，实在脱不开身，下次我再来看三春。”
话说到这儿，自然不能耽误别人活计，柳三春只能将江嫂送走，不过一直送到前头那户人家的地界，后者才拦住她继续往前走。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江嫂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说太多了，记得万事以自己为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开口，别自己硬撑。等下次——”
她猛地停住，只拍拍她的手背不说话。
柳三春却像是读懂她未竟之意，罕见地点了头。
“那说好了！”江嫂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很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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