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柳三春画下最后一笔,正要合上账本,一个腆着大肚子的男人走进来,往桌上拍了本新账册,“辛苦娘子,将这本也核对完。”
来人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使唤起人倒是毫不客气,正是云心堂的掌柜杨璧。
柳三春点点头,将新的那本摊开来,公事公办地问道:“不知掌柜的何时要?”
“明早最好拿给我,没办法,账本积压太多,过几天盘账怕是会耽误事儿,今晚就劳烦娘子了。”说罢指着桌角的烛台,“灯油随便用,有什么需要的和庆喜说一声,他会为你准备妥当。”
柳三春笔尖一顿,没说什么,答应下来。
她今日已经核对了两大本账册,除了午间吃饭小憩片刻,屁股都没在椅子上挪动一下。
此时天色不早,最后一抹残阳即将落下,已到铺子打烊的时辰,她本该下值。
虽然她很喜欢算账,但连续算了四五个时辰,着实有些吃不消,万一出错,才是真的耽误事儿。
所以她打算出去透透气,顺道去厨房转一圈,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别说,干活儿的时候没感觉,一停下来就觉得肚子空得厉害。
云心堂是一座二层小楼,一楼主要接待散客,二楼接待贵宾,因为女客居多,所以布置上讲究雅致大方,就连用的货柜箱奁都是黄花木做的,一进门,空气中漂浮的都是股淡淡的花香。
前厅的西北角开了一道门,后面是个小跨院,靠墙两边种了块小小的花圃,里面是常见的月季牡丹,郁金香还有百合,是制作云心堂卖得最好的“花儿醉”的主要原料。
柳三春在楼里的时候就听过“花儿醉”,一小盒儿便顶她现在一个月月钱,只有几个头牌有资格用,她们是连边都沾不到的。
即便如此,依然引得潼安女子趋之若鹜。
据说指尖的一点晕开,就可以让人的皮肤白里透红,自然得像是本身透出的光泽,很提气色。
柳三春自那次后,再没装扮过,一来是舍不得花钱在这种东西上,二来涂了十年脂粉,实在没意思得很。
但不可否认,“花儿醉”确实和她用过的劣质香粉没法比,气味也好闻,清新淡雅的香气,像置身于洁白无暇的百合花田中。
柳三春站在花圃前欣赏了会儿,沿着中间的小道,穿过她所在的厢房一角,后面还有两间倒座房,一间放杂物,一间改造成厨房,另一侧的角落则是茅房。
早上的时候,拜访过杨掌柜后,对方让庆喜带她熟悉环境,她记得庆喜说过,每日店铺会留一人值守,住的地方就在她算账的那间屋子隔壁,厨房也有人才对。
可等她走过来,发现里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不仅如此,整间铺面仿佛只剩她一人。
柳三春皱皱眉,转身去前面巡视一圈,偌大的云心堂,竟真的只有她自己!
至于杨掌柜说的庆喜,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此时,柳三春还没往故意刁难的方向想,直到她将前堂后院的门都拉过一遍,才发现她似乎……被锁在了里面。
不仅如此,厨房冷锅冷灶不说,一根柴火都没有,唯一的柜子上了锁,显然是故意的。
看来,还真被老大夫说中了。
柳三春在厨房门口站了片刻,眼睛越来越冷,脸上的神情却越发平静。
她缓缓转身,离开时甚至不忘将厨房的门掩上,接着走到前院,开始回忆今日的点点滴滴。
小伙计庆喜听说她是新来的账房后,惊讶至极的表情,虽然掩饰得极快,但依然泄露无遗。
去见掌柜杨璧的时候,她被晾在花厅将近两三刻钟,在此之间,有个年纪稍大的妇人走进来,说是铺子里负责打扫清理之人。
她手上确实提着半桶水,还拿着抹布掸子之物,但柳三春能感觉到,她干活儿期间,眼神不停往她身上扫,满含审视打量的意味。
或许,里面满满都是敌意。
至于杨璧,从见面开始,便端起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像是镶了张面具在脸上,还同她道歉,解释刚刚有贵客上门,所以才耽搁了时辰。
至于行为举止,完全是另一幅做派,不仅给了她两本厚厚的账册,话里话外让她今日要做完,更在不久前,强行将她留在店内。其他人还没见,估计也好不在哪里。
他们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给她一个下马威?
柳三春眼神“飕飕”地刮过一阵冷风,意识到自己被算计后,自然不会“乖乖”回屋去算账。
她朝四周看了眼,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垫脚的东西,自然也没有梯子之类的物什。
想了下,回到自己算账的屋子里,试了试放置笔墨纸砚的长桌,可以搬起来,遂直接将这张桌子挪出屋外,放在临街的墙根下。
接着,她又把自己坐了一天的椅子搬出来,直接抬到长桌上。
比划一下,高度差不多,应该可以翻出去,柳三春直接踩着台阶爬上长桌,又踩上椅子,双手堪堪够到墙头,稍微使力,右脚在墙上一蹬,借力攀上了墙头。
“呼呼!”
柳三春看了眼碍事的裙子,随手塞到腰间,等爬上墙头,才发现外面可没有长桌椅子,她“骑虎难下”了。
此时太阳完全落下山去,正是一天中最暗昧难明的时刻,这道墙外是条小巷,没有几个人经过。
柳三春暗恼一句,正好肚子处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心情顿时差到极点。
她脑子里转过无数种让这铺子里人吃瘪的方式,却还是没办法就这么跳下去,解除此刻暂时的困境。
就在她无奈之下,准备返回院中,巷子口忽然跑进一个人影,柳三春还在犹豫要不要张口,来人已经停在她面前,抬头震惊道:“三春姐?你在上面做什么?”
柳三春反应了一会儿,仔细看过去,才想起这是谁,正是之前只有一面之缘的元宝。
没想到对方已经自来熟到叫她名字,况且场面着实有些诡异,她磕绊一下,才故作冷静道:“元宝?你怎么会在这里?”自然而然地掠过他的问题。
元宝果真被带跑偏,老老实实回道:“今日得空,我去你家瞧杜老三,发现他在家急得团团转,一问才知你这么晚还未归家,他便托我来寻你回去。”
说完,再次看了眼高高的围墙,一言难尽道:“所以你为何不回家,反而骑在墙头上?”
柳三春差点破口骂人,是她想骑墙头的吗?这死小孩,到底有没有眼力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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