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三,我们回来了!”不及走进小院,元宝已冲里面大声喊道。
柳三春抱着黑豆走在他身后,紧接着一道人影猝不及防出现在墙后,仿佛等候多时。
她被吓一跳,轻轻停下脚步。
姓杜的看上去……有些奇怪,他好似尽力压制什么,张口前,甚至短促地深吸一口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喃喃重复道。
柳三春纳闷地看了他一眼,绕过他往里面走去,元宝已经跑进棚子里寻水喝,经过对方身边时,杜征才闻到他们身上的味道,自然也发现了小狗的存在。
“这是?”
元宝随手一抹嘴,咋咋呼呼道:“它叫黑豆,三春姐说喂过它几次,没想到还活着,就抱了回来。”接着不等他说话,往院外走去,“人帮你找回来了,我便走了,接下来一旬恐怕都没什么时间,等下旬休息再来看你。”
“慢点跑,下次带糖给你吃!”杜征冲小孩儿的背影喊道,对方举起手冲他们挥了挥,一溜烟跑没影。
转头,发现柳三春也在盯着对方离去的方向,手中缓慢地抚摸着那只小黑狗,不知在想什么。
杜征又想起今晚的事,假装咳嗽一声,柳三春果然看过来。
“为何……回来得这么晚?”他试探性问道,“以后……会住在店里吗?”
柳三春看了他一会儿,轻描淡写道:“积了好多账本,看得入神,没注意时辰。”
这话漏洞颇多,那么大的店铺,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便是没注意到时间,不可能没人提醒,况且天黑总要点灯,怎会没有一丝察觉。
杜征眼神暗了暗,理所当然地以为,柳三春是在躲他,像他这样的废人,的确是该远离。加上对方刻意忽略第二个问题,答案显而易见。
若不是他们之间现在还有一纸身契牵绊,恐怕对方恨不得离他远远地。
他垂头,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柳三春完全不知道男人的想法偏到哪条沟里,她刚刚检查过,黑豆的后腿受了伤,所以才只能在垃圾堆下苟延残喘,加之天气炎热,伤口开始流脓。
她找来块破布,将黑豆放上去,刚松手,小家伙立刻发出委屈的“呜呜”声,好像在乞求和挽留。
柳三春难得耐心,摸了摸它的头,好像和人讲话般,低声和它打着商量:“你受伤了,我先给你清洗干净,然后把伤口处理一下,怎么样?”
黑豆像是真的听懂,立刻不吱唔了,蜷回破布上,头搭在两只前爪上,用一双温润的黑眼睛瞅着她。
等柳三春去找盆儿,然后从水缸里舀水的时候,杜征也走过来,缓慢地坐到了小凳子上,隔着一段距离和黑豆大眼瞪小眼。
这狗真丑。
全身秃了吧唧的,瘦得骨头支棱,一层杂乱的黑色毛皮裹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脑袋像个三角形的锥子,耳朵耷拉下去,看上去一点都不聪明。
只有一双眼睛黑豆似的,温润地瞅着人,透着几分光泽。
说不定,这就是它名字的由来。
杜征试探性地动了动凳子,黑豆立刻警觉地抬头,冲他的方向龇牙咧嘴。
前者顿时乐了,“哟呵,你都这样儿了,还知道凶人呢!”
大约是他的笑容太过傻气,黑豆竟缓缓收起凶狠的嘴脸,又趴了回去。
柳三春在一旁瞧得分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罕见地出声讽道:“我就没见过半斤笑八两的。”
杜征闻言往自个儿身上一瞧,想到黄昏时分着急上火,却连大门都迈不出去的窘境,可不是和此刻卧在那里的黑豆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但这句冷淡的打趣,让他的心情奇异般好了起来。
他甚至对着柳三春的方向,呵呵笑了起来,“以后若你还会晚归,我让黑豆去接你,好狗子,知道护主呢。”
柳三春动作一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卧在那里的黑豆一眼,心头微微一松,“嗯”了一声。
她的回应也让杜征愣住,其实他说完那句话就有些后悔,若是对方以后住到店里,根本不需要接。
既然答应,是不是说明对方暂时不会离开呢?
想到这个答案,他没来由地感到愉悦,还有羞愧。
或许是因为,柳三春到来的这些日子,这里越来越像家,有人陪伴的感觉总是令人眷恋。
他是个凡人,就算快要烂到泥地里,骨子里还是奢望有人陪。
杜征垂头,又开始不自觉地扯动嘴角,露出自嘲的神色。
这会儿工夫,柳三春已经准备妥当,将木盆端到黑豆跟前,因为要清洗抹布,手腕撸起一截衣袖,杜征眼尖地发现她手臂内侧有一块擦伤,早上走的时候根本没有。
他立刻起身,却因为忘记伤情牵动伤口,吭哧咳嗽半天。
柳三春忙放下手里活计,去棚子里给他倒水。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老是不听劝,让你平时动作慢些,就是不听。”柳三春习惯性地抱怨几句。
自从他们摊牌以来,柳三春不再故意伪装,在姓杜的跟前越来越“放肆”,对方“适应力”极强,竟然表现出十分的默契,仿佛他们本该这样相处。
柳三春就更没了顾忌。
比如现在,她说完,杜征不仅不生气,反而喘匀气后,率先拉过她的手臂,皱眉解释道:“我是刚才看到——”指着她小臂内侧窄窄的一道擦伤,“这里,起得有些急了,无碍。”
男人的掌心温度很高,指腹指根都是粗糙的老茧,紧紧抓着她手腕的时候,柳三春反射般想挣脱。
杜征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后,飞快放开手,却不肯轻易绕过这个话题,再次重复道:“为何会受伤?”
他以自己的经验在脑海里演示一番,想不到什么动作会伤到这里,除非是攀爬或者从高处摔落……这两种情形,无论如何都和柳三春所做之事对不上。
柳三春觑了眼那小块擦伤,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这里有伤,否则也不会大喇喇地放到对方眼皮底下。
但到底还是领这份情的。
所以再开口时,语气便耐心许多,“今日刚去,对店里的布局不太熟,不小心滑了下,手臂使力,这才擦伤的。”
杜征的眉头仍皱得很紧,她在说谎,打滑的话,手臂再使力,也不会擦伤内侧。
但柳三春眼神静静地望过来,杜征便不知如何继续,他点点头,看似认同对方的解释,心里却留了个心眼。
“我去给你找药。”
托老大夫和大徒弟的福,他家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草药,特别是治外伤的草药。
杜征再次挪着脚步来到院中,柳三春已开始给黑豆清洗身体,后者还在“呜呜”地撒娇,柳三春便会摸一把它的头,耐心地哄它一句。
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站在原地思考半天,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柳三春刚刚同他讲话的语气,和此刻一模一样!
她把他,当狗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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