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断定?”
晏回诧异,他本也是怀疑,可是颂藜却坚定地告诉他,谢家主是谢风。
“传闻中谢梁虽从武但喜洁,谢风虽为书生,却从不在意这些细节。”
当年,靖北侯宋平芝亲自将谢家军交到谢风手里。
宋平芝本意是让谢梁看管谢家军,谢梁善武,而谢风是文人。
但按谢家祖训,嫡长子为家主,家主手里必须要有军权。
靖北侯在谢家小住几日,对这两位谢公子印象颇为深刻。
长相相似,性格迥异,就连生活习惯也很不同。
文人却养成了武将随性的性子,武将却有文人的性子。
颂藜今日亲眼所见,那位谢家主酒水沾满衣袖,却眉头不皱地继续饮酒,并不像喜洁之人。
她为他倒酒时,刻意将酒水洒出,溢到桌面上,也未见谢家主要求更换。
可见他并不在意这些。
颂藜继续说道,“谢良才所言,谢风在外失踪后,谢家更换掉大批仆人。”
“在外发生的事情,谢家为何要从内更换仆人,恐怕失踪一事并没有那般简单。”
世家内部为了权势,纵然是亲兄弟也会自相残杀。
天下之人,逐利而来,利散而去。
晏回颔首,赞同她的说法。
“想来这谢府,我们是必须要走一趟了,只是……”
晏回话到嘴边,却突然凝住。
“如今人手不够,谢家不是这么好进的。”
颂藜宽慰道:“此事也急不得,谢家筹谋许久,许是在等一个时机,就算我们今日能进谢府,也拿不出想要的证据。”
晏回眉头微蹙,“难道他们在等清王?”
晏回想到,谢家主在宴席提及的马家。
马家,谢家,他们假意设下疫灾的骗局,目的是让云京皇室派人来支援。
清王刚得民心,派他前来最为合适。
“并非只有清王会来。”
太子之位悬空已久,无非是在清王与祁王二人中选一位。
“小晏侯可还记得,先前祁王也对北沂之地虎视眈眈,若是祁王安排谢马两家设局,困清王于北沂,那拔除仪式中,不会有祁王的手笔。”
“若非蔺謇提出李宁原的死与乌丸有关,那来北沂的人就会是祁王。”
他们先前怀疑李宁原的死与祁王有关,直到竹林中,晏回遇到那群蒙面人,那群人并非祁王手下。
晏回道:“竹林的那群蒙面人,有两种招数,一种是乌丸的招数,另一种……”
晏回默了默,“是圣上的暗卫。”
北沂的夜萧索阴冷,谢府门前灯火通明,檐下挂满玲珑玉灯,月色笼罩,折出层层暖意。
“是别院的谢良才派这两人过来,说是今日设宴时,出言不逊惹恼了谢家主,特派手下送了些宝物和侍从过来。”
小厮如实地同谢家主说道。
烛火幽暗,小厮怯生生地抬头,生怕也惹恼这位家主。
“放入库房吧。”
谢家主过了片刻,才幽幽开口。
小厮如释重负,离开时偷偷地回头看了眼,却见那家主正死死地盯着他。
那眼神吓得小厮一激灵,莫名想起进府时,管家对他说过的话。
“夜里千万不要进家主的屋,家主会不高兴的。”
晏回与颂藜跟随送礼的小厮进府。
晏回告诉谢良才,他们是云京马家来的人,谢家主已经倒戈,若想活命,便交出一些宝物,足以让他们在马家人面前美言几句。
这明明是最牵强的幌子,谢良才许是被忽悠怕了,竟直接安排人去拿自己珍藏许久的玉器。
只有进了谢府,才能有机会打探到谢家与马家设局背后的授意者。
管家开始分配这批进来的小厮,看到晏回和颂藜两人,眉头一扬,伸手指道:“你们两个,去家主书房伺候。”
颂藜松了口气,还真是让他们误打正着。
分配好后,管家又领着他们几个人去了住所。
颂藜如今是小厮装扮,管家也将她分到小厮的大通铺里。
夜已沉,周围鼾声四起,颂藜翻了个身,撞入晏回怀中。
她怔愣住片刻,许久后仰头,只见晏回眼眸微闭,睫羽葳蕤,月色皎皎如华,落在他的脸上。
颂藜恍惚间想起,刚刚分床铺时,晏回先人一步地占了两个靠墙的位置,又用行囊将二人的位置隔开了些。
许是睡觉翻身,那隔着位置的行囊早不知哪去了。
颂藜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在如雷的鼾声中,她竟听得阵阵擂鼓般的心跳声。
是晏回的吧,颂藜想。
他们离得有些太近了。
离得太近些,是这般的。
颂藜翻过身去,看着漆黑的墙壁,她莫名想到晏回说起的竹林的两批人。
乌丸人和圣上暗卫。
为何会有圣上的人?
颂藜知晓,云京城中一直有乌丸人的踪迹,只是为何这群人里还会有圣上的暗卫。
颂藜闭上眼,她曾跟着祖父见过当今圣上。
圣恩浩荡,足以捧起一个家族,也足以压死一个家族。
独坐皇位的天子,也会为了一己私利拂去一群人的痕迹吗?
颂藜倏地睁开眼,似有什么念头闪过,只是转瞬间,雪落心头。
落在北沂枝头的云雀飞落进云京蔺府的院里。
蔺婉书将小厨房刚熬好的甜汤端出来,上头冒着热气,她吩咐身后侍女去取食盒。
侍女不解,“姑娘若是想喝,吩咐我们去做便是了,怎得还亲自下厨。”
蔺婉书摇了摇头:“哥哥前段时间都在校尉司查案,今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好久没尝尝我的手艺了。”
她端着食盒,路过庭院时,看见枝头云雀飞起,夜已深了。
“婉书?”
蔺謇看见书房外的身影,放下手中小扎,“你怎么来了?”
蔺婉书掩上门,将藏在背后的食盒递到蔺謇手中,声音轻快:“哥哥,你快打开看看。”
蔺謇笑了笑,他刚刚闻到香味便猜到这里装的是什么,但还是在打开后装作吃惊的样子,“是梨花汤!”
“对呀,哥哥快尝尝,看看和娘亲做的像不像。”
蔺婉书将汤碗端出,一脸期待地看着蔺謇。
这梨花汤,是兄妹俩幼时,蔺夫人最常做的。
用春日收集的梨花瓣,熬成粉末,辅以甜豆,熬煮一个时辰再加上蜜糖,等出锅时,既有梨花的清香,又有豆香。
蔺夫人去世后,蔺謇很少再吃甜汤,未曾想,蔺婉书竟将这梨花汤学会了。
“哥哥,好喝吗?”
“很好喝,婉书有心了,夜风凉,你快回去歇息吧。”
蔺謇放下手中汤碗,同蔺婉书说道。
蔺婉书还想多待会,但她看到蔺謇书案上堆如山的卷宗,只好点了点头,收拾食盒时,她的目光却突然被蔺謇压在书卷下的一幅画吸引。
她指着那幅画同蔺謇道:“哥哥何时也开始喜欢这些字画了?”
蔺謇顺势望去,那是青岚前些日子里搜罗来的有关游家的东西。
他本来还在查游家书生案,谁料横生侍郎之子的命案。
一来二去的,便暂且将游家的案子搁置住。
他上前,将那幅字画翻出来。
蔺婉书也凑上去看,是一幅兰花图,几株兰花花开四方,却各有神志,在无垠的悬崖上蔼然绽开,刹那间,好似风流云散。
“这幅画……”
蔺婉书看了眼自家兄长,欲言又止道,“这幅画令我想到一个人。”
蔺謇默默放下手中书画,烛火下,脸上闪过明暗不清的神情。
蔺謇眼神深邃地问:“婉书想到了谁?”
蔺婉书声音微顿,“哥哥可还记得,宋鹂姐姐?”
宋鹂,昔日满腹才情的云京贵女,靖北侯最疼爱的小孙女。
她曾与前太子巂周一道,去钟山读过他的学堂。
后跟着靖北侯去了禹州,直至五年前乌丸攻破禹州城,宋家全族葬于禹州。
蔺婉书见蔺謇不说话,便又将这画凑到灯盏下细看,没过一会,她蹙眉道,“可是这幅画看起来不像是几年前的旧画。”
蔺謇回过神,他不如蔺婉书懂字画,便问道,“婉书为何这么说?”
“这幅画所用的画纸是皮纸,这种纸交错均匀,白间浅灰,是近些年才流行于世的画纸,而前些年,市面上大多数字画的画纸都是麻纸。”
蔺婉书将灯盏拿近了些,蔺謇凑上去看,光影笼在画上,确实能看出这纸张的不同。
这幅画是青岚从香云楼找来的,是游佳莲的遗物。
游佳莲在香云楼时,一手丹青名扬千里。
蔺謇先前,是查到过,游佳莲入香云楼前,曾是游家二姑娘,游家曾与宋家交好。
但就算游佳莲与宋鹂是旧识,她也不可能仿出这么相似的画。
还是说,游佳莲其实不善作画,她的画都是别人代笔
可是宋鹂早就在五年前死于禹州,能画出这么相似的画的人究竟是谁?
蔺婉书不知道这幅画背后藏着的玄机,她对着画研究了会,又说道:“这画中意境还让我想到一人。”
蔺婉书让侍女去房中取颂藜送她的那幅画。
取来后,她将画展开,“诺,就是颂画师送来的这幅,不过她画的是梨花,可这其中画的意境倒是相似。哥哥你瞧,这两幅画是不是像一个人画的?”
光影在风下舞动,投射到书案上的两幅画。
同样的皮纸,相似的意境。
似要将那些藏匿于黑暗中的秘密昭然若揭。
颂藜:不不不这不是我的心跳声,是晏回的
晏回:是的,这是我的心跳声,阿鹂你快听
第一次写古言,压力超级大,所以开了本沙雕文解压,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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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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